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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站起來聲嘶力竭地喊「陳奇加油」「陳奇加油」,用著她兩輩子以來最不體面的聲音。她原本也不是嗓聲特別宏亮的人,平時一板一眼慣了,跟人說話都是一個語音語調,眼下又在哭,聲音根本沒有動聽的可能。早就破了音,又顫抖,完全不計形象地在喊。
賽場上的選手終於衝過終點,喬念停下來的時候嘴唇和手、身體,沒有一處不是抖的,那巨量的酸湯在體內撒野,橫衝直撞。
她牢牢盯著陳奇款式走回來的紅色身影,眼睛模糊、嘴巴也不好使。她一隻手緊緊攥著自己的衣角,另一隻手捂著自己的嘴,任憑淚水把手背沾濕。
來不及找紙巾,她用手背粗魯地抹了一下自己眼睛,用著暫時清晰的視線接著看他,他在和其它選手禮貌地擁抱、他沿著跑道暢意地跑、他的臉上有陽光一般發自內心的歡笑、他甚至平空翻了一個跟頭,落下的時候,從緊身背心的脖領處掏出一個項鍊似的東西放在唇邊親吻……
賽場的大屏幕上顯示出決賽名次,喬念看到陳奇chn排在第六名。
喬念不停地哭。根本停不下來。
這是她的男孩子!他是她的男孩啊。
她哭他前世遭受的苦;沒有人疼他,沒有人愛他,小小年紀被壞人騙著誤入歧途,為了那麼點連正牌t恤都買不起的收入替別人打架、挨刀、賣命,被逼著干那些壞事,身上左一處右一處都是傷。
她哭他這一世的艱難;他依然什麼都沒有、但他那樣聽話、那樣努力;守著飯都吃不飽的600塊錢,卻從不放棄。他每天天不亮就起來訓練,因著長期高負荷的訓練身上經常也會有傷痛,但他依然默默忍著堅持不放棄。
她哭老天這般寬宥,寬宥了她的罪、給他這樣好的結局。
只要有這一個世界第六,陳奇一輩子有保障了。他想幹什麼都可以!
他其實是個很愛乾淨、愛打扮的男孩子,他身上那些廉價的衣服、鞋,他每一件都精心打理、一塵不染、妥善搭配;他曾經做夢都穿不起的名牌,他以後想怎麼穿都可以!他想在b市留下來,買什麼房都沒問題!他會有許多討好他的人!他會有無數的追求者,多漂亮的姑娘都任他選!他的孩子會上最好的學校、即使學習不好也不會沒工作!
那一刻,喬念哭得像個孩子。
她站在陌生國度的看台上,前後左右全是外國人,有人嬉笑、有人激動、有人歡呼、有人落寞,唯獨她在那裡任性地哭,像個孩子一樣任性地哭。
她是那樣壞、曾經幹過那樣壞的事情;根本沒辦法被原諒、被寬宥。用生命來償還他都不夠。可她仍然朝老天要了那麼多,她祈禱她所擁有的,全給他;她祈禱她能擁有的,全給他。為了這個,讓她付出什麼代價她都一句怨言沒有。
老天很仁慈,聽到了她的話。
陳奇按了播放器的暫停鍵,畫面定格在她的臉上,他一步步麻木地走向屏幕。
心,就跟插了一把刀那樣,被硬生生劈開,鈍鈍地痛著。無以復加。
他的手指撫過她的臉。溫柔、白皙的,那樣美的臉。卻沒有溫度。只有冰冷的、帶著絲絲電流的電子顯示屏幕。
在博士的最後一個學期,喬念回了b市。一回來,就進了組。沒有一天休息。直到五一的時候,她才跟戴老闆請了幾天假,她要回家。回n市。
她受不了盧彩鳳了。跟她一起住在b市,美其名曰『照顧她』,事實上每天在小區里『推銷她』。一聽到誰家兒子還沒對象的,眼珠子恨不得都要瞪出來。馬上就要安排見面。
喬念拗不過,見了兩個。一個是開房產中介的,另一個是q大的助理教授。
前者想賣房子給她,後者西裝肩膀上全是頭皮屑。就連她這樣邋遢的人都看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