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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那一天起,林先生就住在了香雪井附近的廠房裡,和技師們連日連夜研究香雪井裡天然氣的使用方案,與此同時幾個車間共同趕工,加緊安裝控制閥和輸氣管,孟小姐每日也去廠房,不過因為還在管制中,所以每次去和走都要在專門部門登記。她寫了一個名單,由鹽廠出面去請,於是又請來了八個老人,新法土法一起用。鹽鍋重新鑄造,但如何安放與運輸成了難題,一個姓秦的男人過來看了看,又爬到鹽灶台子上量了量,說:「我來想辦法。」也是土方。當留蘇歸來的新廠長看到幾十個精瘦的四川男人用楠木樁、楠竹杆、麻繩就把一個三百多公斤的大鹽鍋就給牢牢拉起放在鹽灶之上,起抬、落槽、安放,位置不差分毫,他眼珠子都快掉了下來。
林先生對孟小姐說的那件「更好的事情」,好到超過了所有人的預料:香雪井井下蘊含的天然氣和鹽滷,隨著多年的地質變化有了新的積累。以它為核心,在一華里之內,新打出了七口新井,由老工人親手搭造的「火膛」(天然氣與鹽鍋之間的分流管),將天然氣輸送到各個車間,而剩下的天然氣,則被輸氣管輸送到數華里之外的其他井灶,近五百口鹽鍋全部投產煎鹽。
第一口新鹽灶點火煎鹽的頭一天晚上,鹽廠領導破天荒請所有參與工作的人們在川菜館嘯松樓吃飯,特殊時期沒有什麼好菜,不過就是吃點骨頭湯豆花飯,但接到邀請的人們依舊很開心。
那幾個老人沒有去。林先生和孟小姐也好像沒有那個打算。其實新灶煎鹽那一天,也將是香雪井的舊井架廢棄的日子。有了新的汲鹵裝備後,清河的井鹽井架,被清河人稱作的天車,將逐漸告別歷史的舞台。
「你去叫孟老師來吃點好的。」隋主任對武紅旗道,「我是沒有自由的人,你爸爸也得在這兒應付著,你去,她認我和你爸爸的。孟老師來了,林老師自然也會來。」
武紅旗很高興能接到這樣的任務,其實她一直想找機會對孟小姐說:「您還記得我嗎?我是那個你抱過的小女孩,你給我縫了一個口水兜兜,到現在還留著呢。」
因這次香雪井的事,孟小姐終於回了家,回到了她孟家的老宅「運豐號」。和玉瀾堂一樣,那個房子也被分得差不多了,她和家人住在以前的總帳房裡,幾間大屋被辟成十個小間。武紅旗一路問進去,被擁擠的老家具撞得手疼,吱呀一聲門響,一個婦人從一間屋子探出半截身子,瑟縮地道:「你們怎麼又來了……她才剛回來幾天啊。」
「不,不,」武紅旗忙輕聲說,「我是隋主任叫來的,請孟老師去嘯松樓吃飯。」
對方鬆了口氣,臉色頓時柔和,指指裡頭:「最裡頭就是她的屋子。」頓了頓,「她在會朋友。」
「我不打擾他們。」武紅旗輕聲說,「在過道等。」
那婦人又打量了她幾眼,點點頭回了屋,將門闔上。
往那房間看了看,門開著,屋子裡點著一盞小燈,因而顯得明亮,過道上僅剩的光線照得門口堆的舊家具瑩瑩生光,抹得乾乾淨淨的,新時代中顯得潦倒卻亦有潦倒的分寸。也不過幾步的距離,武紅旗沒有走過去,但心裡已知道孟小姐會的人是誰,頭輕輕偏了偏,果然見到一個人的側影,以及柔和光線里那張似不曾被風霜眷顧過的美麗溫潤的臉龐。
他們的語聲很輕柔,斷斷續續傳了過來。
「香雪井的事其實有你一個人就行了。若非因為你和隋主任他們的爭取,我現在就不會在家裡。」
「這件事少了誰都辦不好。七七,你沒白在鹽灶干那麼多年,老師傅們是認你的。我不過是出出主意、幫著驗驗貨。」
她擺擺手,示意他聽她說下去:「你這麼多年,不比我過得容易,可你一直在照顧我,我哥,我嫂子,照顧我們一家。我知道的,我都知道。不應該的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