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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童年的記憶折磨了他很長時間,以至於在數年之後,當他自己有了一匹戰馬的時候,他老是喜歡打量那匹馬的胯下。
這是個隱秘的念頭。
豆腐坊對面有個油條鋪子。陳九川小時候最大的願望就是能夠吃上豆腐皮卷油條。新軋出來的豆腐皮,還散發著豆漿的芬芳,卷上剛剛出鍋的油條,外面是白的,裡面是黃的,外面是軟的,裡面是脆的,外面是清香,裡面是油香,一口咬進嘴裡,什麼美味全都有了。
豆腐皮卷油條是東河口有錢人家的奢侈品,一般百姓一年半載也很難吃上幾回,陳九川倒是經常吃,在眼裡吃,在心裡吃。有一次黃寒梅親眼看見,在別人大嚼大咽豆腐皮卷油條的時候,陳九川趴在鋪子外面的長條板凳上,小腦袋鉤在板凳下面,從下往上盯著人家的嘴巴,那雙小眼睛裡閃動著狼一樣的綠光。
每每看到這一幕,黃寒梅的心裡像針扎一樣難受,回想當年,在隱賢集沒有受到匪害的時光,陳九川是不缺豆腐皮卷油條的。現在孩子連個豆腐皮卷油條都吃不上,硬是饞出了這副丟人現眼的模樣!
那天,黃寒梅狠狠心,從積蓄里拿出一枚銅錢,到對面的油條鋪子裡買了一根焦黃脆香的油條,掖在褂襟下面,急匆匆地跑回豆腐坊,見東家桂得安一家還在堂屋喝稀飯,便扯了一張豆腐皮,把兒子叫到驢棚里,抖著兩手說,兒啊,趁熱趕快吃,吃了別忘記把嘴擦乾淨。
陳九川一看見豆腐皮卷油條,二話沒說,黑乎乎的兩隻小手就像狼爪子一樣撲了過來,轉眼之間油條和豆腐皮就不見了蹤影,吃完了伸出長長的舌頭,左一圈右一圈地舔,嘴邊再也見不到任何痕跡了。
黃寒梅沒有想到,她犯了一個天大的錯誤。孩子好幾年沒有吃過豆腐皮卷油條了,過去只聞其香,不識其味。這回親口嘗到了,那就一發不可收拾了。
終於有一天,陳九川下手了。他已經琢磨明白了,賣油條的什麼時候最忙亂,最忙亂的時候,他那雙髒乎乎但是又在暗中訓練多時的小手,就會像毒蛇的信子閃電般地伸出,然後就縮回。一根油條已經被他攏在棉襖的袖子裡了。再然後,豆腐皮的問題似乎要簡單一點,他根本不用進豆腐坊,他從驢棚里扒開了一個洞口,他甚至不讓娘親發現,就能用他自製的竹子箭杆遠距離地挑出一張豆腐皮來,然後躲進驢棚里,美美地、慢慢地、一口一口地蠶食他的戰利品。
這種情況持續了三四個月也沒有被人發現,而且陳九川的技藝越來越精湛,動作越來越從容,次數也越來越多。後來還是在次數上出了問題,因為有了高超的技術,他給自己定下的目標是,一天至少吃三根,早晨吃兩根,晌午吃一根。
生意好的時候,油條簍子裡少根把油條,還不怎麼顯眼。有一天,油條鋪老闆許得才剛炸好的兩根油條,還沒有賣出去,轉眼之間就沒有了,難道是上天入地了不成?許得才瞥一眼旁邊若無其事的陳九川,立馬就明白了。但是他沒有輕舉妄動。
到了第二天,情況就不一樣了,就在陳九川施展絕技的時候,早有防備的許得才把炸油條的長筷子往油鍋里猛地一擲,案子後面閃出兩個彪形大漢,如狼似虎地把陳九川按住,小雞一樣拎起來,從陳九川的袖筒里掉出了兩根油條。等黃寒梅趕到,陳九川已經被打得鼻青臉腫,但是還是牙咬腿踢,脖子上的青筋一跳一跳的。
黃寒梅眼睜睜地看著孩子被打,立馬明白是怎麼回事,一頭撞了上去,喊道,他還是個孩子啊,我賠還不行嗎?
許得才說,賠?你知道這個小賊種偷過我多少油條嗎?按一天兩根算,這幾年他少說偷掉我兩千根油條。我這小本生意,硬是被他偷得蝕本!你賠得起嗎?
這時候從街南頭走過來鄭大先生,穿著長衫,背著手,走到跟前咳嗽幾聲說,許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