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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閣。

老僕顧江像截枯木悄無聲息守在門口，聞聲望來，眼睛一亮，低聲向內稟告：&ldo;老爺，是九小姐。&rdo;

閣內燃著梵香，窗戶半掩，閣外風雪夾雜著幾瓣梅花飄飛進來，這麼冷的天，顧衡只穿了件單薄的白袍，跪坐在長案前，案上橫放著他的琴。

文笙一路揪著的心弦這時候才砰然斷裂，紅了眼睛喚道：&ldo;祖父！&rdo;

祖父原本保養得很好，她離家的時候，老爺子頭髮還有大半烏黑，不過半年未見，他竟是鬚髮皆白，神情悽苦，外表和尋常老者看上去沒有什麼不同。

顧衡慢慢皺起眉頭：&ldo;笙兒，你怎麼這個時候回來了？&rdo;

文笙勉強笑了笑：&ldo;祖父住在這高閣上未免孤寂，笙兒回來與您做個伴。&rdo;

&ldo;胡鬧。祖父這般年紀，哪用你小孩子掛記？&rdo;顧衡搖了搖頭。

兩人都沒有提及已然慘遭不幸的親人。

&ldo;洛邑之外什麼情況？&rdo;

&ldo;朝廷的大軍很快會殺至，不過孫女回來時聽到流言甚烈，都在傳咱們顧家已向田賊歸降。&rdo;

顧衡淡淡一笑：&ldo;所以你這孩子命都不要，特意趕回來瞧瞧究竟？田賁到是打得好算盤。放心，祖父不會叫那亂臣賊子如願。&rdo;

文笙跪坐在祖父身後，回到顧家，到了這時候，她的心突然安定了下來。

顧衡向一旁的老僕擺了下手，顧江躬身領命，慢慢退了下去，給祖孫二人帶上了房門。

顧衡手按琴弦，那琴發出&ldo;錚&rdo;的一響：&ldo;君孝從前要教你彈琴，你卻非要跑去跟你十三叔學畫畫。難得還有一點時間，祖父彈上一曲，你來聽聽，和我說一說你是怎麼想的。&rdo;

文笙領命，她自幼耳濡目染，記性又好，對聽過的琴曲總能大致有個印象，顧衡現在正在彈的這一曲，她卻從來都沒有聽過。

文笙有些恍惚，顧衡一曲彈罷，抬頭問她：&ldo;如何？&rdo;

文笙想了一想：&ldo;祖父所彈是……寒潭深水？&rdo;

顧衡目含笑意，望了她一眼：&ldo;上善若水，一時受挫，卻無孔不入百折不回，一時污穢，不過停些時候便泥沙俱下恢復澄澈，所以聖人把它喻為君子……&rdo;

文笙很受震動，在她心目中，祖父是個不苟言笑的老古板，幾位叔伯在外頭不管多大名聲，見了他就像老鼠見了貓一樣大氣也不敢出，沒想到這個時候，竟能聽到他侃侃而談。

&ldo;笙兒，你決定了……要陪著祖父？&rdo;顧衡目光中滿含期盼。

老僕顧江離開好一會兒了，文笙耳音極好，聽到了門外傳來的細微聲響。她向前挪動了一下，靠到祖父身邊，眼神晶亮：&ldo;祖父，笙兒這會兒若是學琴是不是太遲了？您教教我吧。&rdo;

顧衡怔了一怔，&ldo;哈哈&rdo;大笑：&ldo;好孩子，到祖父身前來。&rdo;

文笙端正坐好，顧衡在她身後，握住了文笙的左手教她按弦取音：&ldo;七弦五音你爹爹當初都教過你，祖父再來教你幾個簡單的指法，來，這是歷，這是撮……&rdo;

時斷時續的琴聲中&ldo;噼啪&rdo;燃燒聲越來越響，炙人的熱浪由四面八方向祖孫倆撲來。

是夜，禪寂閣燃起沖天大火，火光照亮半個洛邑城。洛邑顧家在大火中化為灰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