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罷了,老侯爺方將那木錘來歷與眾人說了一遍。果是前朝工匠作的,經得皇帝之手,頗為喜愛,動亂之時,還不忘帶著逃難,是以流落了民間。也是前些年方被老太爺從古董商行里領了回來。
這會兒的功夫,齊鳶鳶已在一旁小案上沏了茶,送來玉昀手中。
宸王卻聽得不大經意,手中的木錘,又在最末的兩隻玉罄上敲了兩聲。只等老侯爺落了聲,方看向玉昀來。
&ldo;方才一路奏樂,公主玩兒得可還高興?&rdo;
&ldo;自然。&rdo;她兒時隨皇爺爺往崑山行宮避暑,嫌一路乏味,且帶著樂師。今日還得自己操刀,真是今非昔比了。
齊鳶鳶道,&ldo;我們一路跟著公主後頭,便聽了一路了。&rdo;
便見老侯爺捧著本樂譜來,&ldo;臣老了,這譜子一段緩一段急的,敲不來,還得與公主請教。&rdo;
玉昀掃過那樂譜的封皮,看樂譜的名字,她是曾讀過的。只是她通曉的是琴樂合部,編鐘合部便只是見宮中藝人敲過。可稍稍翻開兩頁,便也大致知道其中要義。隨手要去尋木錘來試試。那東西便已被人送到手邊了。
&ldo;公主是在尋這個?&rdo;那聲音沉著就在耳邊,將東西送來她手中時,指尖在她的虎口位置划過。那人的手指如他的聲音一般,好似都是冰冷的。
玉昀接來木錘,就著樂譜在編鐘上輕試了試,卻是走了神。
她幼時往皇祖母那兒請安得勤,便見過嘗在坤儀宮後院裡跪著的小少年。同是這般大雪的天,北風刺骨,單薄的身子,不過一件薄薄的寢衣,就那麼跪在厚厚的積雪裡。膝上的衣物都被融化的雪水沁濕了,嘴唇也隱隱泛起紫色。
可坤儀宮裡卻無人敢靠近。她念著還有皇爺爺撐腰,自是不怕得罪皇祖母的,緩緩走上去,拉起他的小指搖了搖。&ldo;皇叔是哪兒得罪皇祖母了?&rdo;
少年面色比雪還要慘白,一雙長眸里燃起恨意,嘴角卻咧出笑容來。只短短與她吐出兩個字:&ldo;活著。&rdo;
少年陰寒的笑意在她心中揮之不去。兒時尚且不知那話里的意思,可後來見多了皇祖母是如何待人家的。自然便就知道了。
他那樣的人,單單只是活著,便已是得罪皇祖母了…
&ldo;公主這裡敲錯了。&rdo;
眼下,他聲音淡淡。那些恨意許並不會抹平,只不過是多年過去,小少年早已學會如何掩蓋情緒。
見那修長的指節輕點在一行樂譜上,玉昀方也往那兒瞧了瞧。
&ldo;是錯了。&rdo;她方將節律改了改,鍾音便如溪上月光,傾瀉而下。
只是一小段樂曲,車中頓時歡快如斯。玉昀悄悄打量了一番那人的面色,卻見他目光也正落在自己面上,聲音低沉得只有她一人聽見:&ldo;很是悅耳。&rdo;
她一時也不敢看他了。只稍稍再看回鍾罄上,齊鳶鳶一旁正隨著音律拍起掌來。一段音階敲完,老侯爺已是喜笑顏開了。
車外卻有馬蹄聲走近了,便聽小將軍霍廣的聲音在車窗外道。
&ldo;少主,冀州來了急信。&rdo;
宸王隨即沉聲吩咐了停車,方與眾人道了一聲,落了馬車,尋霍廣往後頭的小車上去了。
玉昀這才想起冀州的情況,自問起那邊還在翻著樂譜的老侯爺來。
&ldo;三千老爺可知道冀州的事?&rdo;
老侯爺卻仿佛滿不在意,手中還敲著鍾罄。&ldo;舒長衛那小兒尋仇來了。哼,誰又欠了他們舒家?&rdo;
是啊,誰又欠了他們舒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