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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六王爺對此很生氣,說京城不太平,把這畫趕緊燒掉,千千萬萬不要流出去。
但早就流出了。
他知道這個消息的同時,幾乎一模一樣的仿畫已經到了他的手上,連畫紙用的都是姜域同款的、帶有柳葉暗紋的。
他看著畫上目光清澈,笑容甜暖的美人,想到當年城門之上,看著西行的隊伍,當著他的面落下淚來的小姑娘,忽覺得自己現在的面目挺可憎的。
苦笑了幾聲,把畫紙折了折,放在桌案的抽屜里,跟譚家謀士說:「暫時不必做這幅畫的文章了,姜域和姜初照決裂是遲早的事,不必把這個姑娘牽扯進來。」
他眷顧著少年情誼,卻忘了,身旁這位是譚家的謀士,而不是他的謀士。那人聽譚家的,而不是聽他的。
三日後,宮裡的眼線傳來消息,說趙老太傅把畫送到了陛下手中,兩人因此畫齟齬相惡,且皇帝注意到了柳葉紋,不日後,皇帝或許就要對六王爺做出些動作。
他指尖頓了頓,放下茶盞,緩緩拉開抽屜——垂眸時發現,他吩咐過不必做文章的那幅畫,早就不見了。
謀士並未道歉,反而繼續說著接下來的計劃:「據在下分析,衛將軍篡位意圖已然明朗,且其挑撥那對叔侄關係的做法與我們不謀而合。公子不必再如先前這般辛苦,可借力打力,推波助瀾,等衛將軍解決這兩位,我們再與這位衛將軍決一高下。」
「如你所說的去做吧,」他笑出小虎牙來,卻在袖子裡把掌心掐出血來,「你做事,本公子是最放心的。」
轉眼間,他就二十五歲了。
自江南乘客船北上,站在當初父親母親站立過的三樓,縱目回望,就發現十一年歲月就此遠去。可記憶里,明媚春光不再有,清澈流水不再有。
他能想起來的,只有月下流箭,日影刀光,齷齪手段,以及,卑劣陰謀。
江南的擁躉之中,有位高官極具諂媚之能是,在三樓茶室里安排下琴女,洋洋灑灑地彈著《》。
鏗鏘曲音灌入耳中,惹得他心臟皺縮,目眥生疼。強忍著聽了一闕,就讓人把琴弦砍斷,連同那琴,一起拋入江中。
十一年前,他肯定不會想到。
十一年後,《》仍以昂揚瀟灑的姿態流傳著,而當年壯志凌雲的譜曲人卻對此曲不忍卒聽了。
二月十六,皇帝病逝,詔書上空空如也,未見隻言片語。
二月十八,北疆起火,衛將軍戰死沙場,六王爺毫不留戀京城皇權,率兵北去,企圖與北御國決一死戰。
二月二十,在碼頭上停了三日的江南客船上,走下明黃衣袍的公子,公子身後跟隨著數百位畢恭畢敬的江南官員。
楊丞相率京城諸官在皇宮門外大義凜然地抵擋了一陣子,就見黃袍公子清淡一笑,對楊丞相說:「待朕登基,依舊尊楊大人為丞相。」
楊丞相神情鬆動,皺眉思忖了一會兒,試探著問:「小女還在宮中,陛下打算如何安置?」
他內心冷笑,面上卻溫良:「楊丞相的女兒,生來是要做朕的皇后的。」
話音方落,楊丞相首先下跪,俯身行叩拜大禮:「恭迎陛下!吾皇萬歲!」
京城官員見狀,左右相覷了會兒,便紛紛揚揚地跪下了。但也有那麼幾個個例,或以頭搶地,或以刀自刎,死得可惜,卻未曾丟掉半分骨氣。
他叫人記下了這幾位官員的名字,吩咐了將他們厚葬於東山陪伴大祁的先帝們,並賞了這幾位的家裡人大量銀錢。
著華服,登高台,祭天地,瞰文武百官,享山呼萬歲。
也不曉得為什麼,面對這樣的場景,他竟覺得還沒有當初在樂坊里,被一群有才華又有朝氣的公子小姐圍著稱讚的時候,那般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