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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願意用半個晚上的時間把這些全告訴他們‐‐我懷著那樣的自豪感,好像一切勝利和包圍都是我親手幹的事情。但是這時看守把我的床拿了進來,應當沒有聲響地把它放好。給我幫忙的是一個同我年齡不相上下的小伙子,也是個軍人:他的飛行員的制服和船形帽就掛在床欄杆上。他還在小老頭以前就向我問過話,只是不是問戰事,而是問有沒有菸草。但是,不管我對我的新朋友們怎樣敞開心胸,不管在幾分鐘內所說的話是多麼少‐‐我的這個同齡人及前線戰友卻使我感到有某種格格不入的東西,於是我就對他立即並永遠關上了門。
(我還不知道有&ldo;耳目&rdo;這個詞,也不知道在每個監室里都應當有這種&ldo;耳目&rdo;,一般說我還沒有來得及考慮好並說出來我不喜歡格奧爾吉&iddot;克拉馬連科這個人‐‐而我身上的精神繼電器、探測繼電器就已經發生了作用,於是我便對這個人永遠關閉起來了。這種情形如果是絕無僅有的,我就不會去提它了。但是,我很快就懷著驚奇、興奮和不安的心情感覺到,我身子裡面的那個探測繼電器的功能變成了我的固有的天性。歲月流逝,我同幾千幾百個人在一專板鋪上躺過,在一個隊列里走過,在一個小隊裡工作過,這個絲毫不是我創造出來的神秘的探測繼電器總是在我想到它以前就已發生作用,在一見到人的臉孔、眼睛,一聽到最初的聲音時就發生作用‐‐它叫我向這個人敞開大門,或者只開一條縫,或者關得死死的。這總是那麼準確無誤,以致我開始覺得行動特派員們為安排眼線而費的工夫完全是瞎忙。因為誰充當了叛徒的角色,總會在臉上、聲音里顯出來,有的似乎假裝得很巧妙‐‐但不乾淨。反過來,探測器還幫助我識別出對什麼人初次相逢便可以推心置腹,把足以掉腦袋的隱情和秘密向他公開。我度過了八年的監禁,三年的流放,還有六年風險絲毫不小於前者的地下寫作生涯,‐‐在這十七年裡我冒失地對好幾十人開誠相見‐‐卻一次也沒有失誤!‐‐這類事情我未見有人寫過,在這裡寫出來僅供心理學愛好者們參考。我覺得,這樣的精神裝置在我們中間的許多人身上都有,但是,我們這些過分推崇技術和理智的時代的人,都忽視這種奇蹟,不讓它在我們身上發展起來)。
我的床已經放好‐‐這時我本應開始講述(當然是躺著低聲講,免得馬上被人從這舒適地方送進禁閉室),但我們的第三個同監難友,中年人,剃頭的頭頂上已經長出白色的頭髮楂子,不很滿意地瞧著我,帶著那種使北方人的面容生色的嚴峻神氣說:
&ldo;明天再說。夜晚是為了睡覺的。&rdo;
這是最明智的意見。我們中間的任何一個人在任何時刻都可能被拽出去審訊並在那裡一直呆到早晨六點鐘,那時偵查員要去睡覺了,而這裡卻已經禁止睡眠。
一夜不受干擾的睡眠比世上一切遭遇都更為重要!
我一開口向他們介紹外面的情況,便感覺到一種使我為難的但一下又抓不住的東西,當時就把它明確地說出來我還沒有那個能力:(從我們每個人被捕時起)世界上一切事情都反轉過來了,或者說一切概念都來了一個一百八十度的大拐彎,我那麼陶醉地開始講述的東西,也許對於我們根本不是值得高興的。
他們轉過了身去,拿手帕蒙上眼睛遮住兩百瓦的燈光,用毛巾纏住那隻放在被子上面挨凍的手臂,象小偷似地把另一隻手臂藏起來,於是就睡著了。
我卻躺著,充滿與人們在一起歡度節目的感覺。一小時前我還不能指望他們會把我和什麼人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