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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边哭声突然大了起来,冰儿回身一望,六十四个太监,抬着朱红色棺椁,上面书写泥金经文。仅此冰凉物事,隔开了天人。冰儿听得耳边各种哭声,甚至有哭得晕厥过去的,也有攀着棺木嚎啕的,她摸摸自己的脸颊,冷,但是干燥没有一滴泪水。她只觉得呼吸困难,胸口似被什么重物压着,却没有丝毫流泪的感觉。棺椁抬过,众人起身,分班次前往长春宫哭灵。冰儿跟着几盏昏黄的白纱灯,浑浑噩噩,自东华门,向宁寿宫西行,入苍震门,也不知走了多久,终至她日日居住的长春宫。
才隔了大半天,长春宫已然陌生得不认识了,宫门高悬蓝白绸,下用素烛白纱灯罩,进门均铺白毡,密密麻麻已经跪满了人。冰儿也不通报,越过次序直接进了长春宫正殿。白烛通明,朱红色棺椁其实尚未漆好,乾隆背对众人,正在奠酒,众人只敢跪在地上小声哀哭,眼尖的纯贵妃看见冰儿的身影直闯过来,轻声“咦”了一声,转眼见娴贵妃面露嫌恶之色,便没有继续说话。倒是一边的固伦和敬公主,一路陪伴母亲过来,已经伤心到昏厥数次,此时刚刚被宫女扶着歪在一边跪垫上,眼见妹子一声不吭走过来,竟似要越过乾隆身边,要紧挣扎起身,拦到前面,轻声呵斥道:“你做什么?”
冰儿入宫时,恰巧是和敬公主下嫁的日子,和敬公主虽也常侍奉在大行皇后身边,毕竟嫁出去的女儿,与冰儿要生疏许多。冰儿冷冷道:“我来看额娘。”
乾隆转身怒斥道:“出去!”
冰儿仿佛没有听见,也没有看见一般,越过众人直向前去,纯贵妃忙道:“公主!”乾隆回头见纯妃,眉心皱结,扭转头去,纯妃亦是一愣,却不知道是怎么了。和敬公主道:“皇阿玛在奠酒,你稍等等。”冰儿到底停了停,和敬公主上前握住她的手,看看乾隆转身虔诚地把一尊酒水酹与地面,微微让开一些地方,没有再拦阻冰儿的意思,忍不住又泪落:“妹妹,你也拜拜额娘吧。她临去那时,还念念不忘你……”
冰儿一滴眼泪也没有掉,人就像呆滞了一样,和敬公主哽咽着,抓着她的手,感觉得到她手颤动得厉害——就如母亲刚刚去世那几天,乾隆的手一样。见乾隆脸色如铁,目光冷峻地瞟过来,和敬公主心里就忐忑,近来乾隆喜怒无常,宫人、大臣,乃至皇阿哥动辄得咎。她正想说点什么宽慰乾隆,却听冰儿道:“拜了额娘,我就走。”“走”字特加重音,不是寻常“离开”的意思。
乾隆觉得惊讶,打量了冰儿两眼才问:“你说什么?”
冰儿低头看着地面,金砖水磨,平滑如镜,沉沉黑色,而除此之外,天地之间唯余一片白茫茫,她只觉得自己语如梦呓:“我要离开这儿。”
“为什么?”
冰儿抬头,唇边竟然勾起一抹涩涩的笑意来:“我还留在这儿做什么?”
母亲没了,最后的光阴自己都没有跟在身边。
前尘往事如此虚幻,唯记得母亲修长柔软的双手,轻轻拈着针线,一点一点专注地为乾隆缝制着鹿绒火燧荷包,粉红的指尖抚着荷包上柔软的绒毛,轻柔得仿佛怕它化了似的……那指尖,也是这么拂过自己的鬓角,拂过自己的脸颊,拭去自己的泪,拭去她内心最深的伤痛……
紫禁城如此大,又如此狭窄,窄得她仿佛透不过气来。想要的不多,却一个都得不到。
冰儿抬起头来,看着乾隆,他的背景只是一片模糊的雪白色,而父亲,高大而挺俊,一身白色袍子,腰间和田白玉腰带,狰狞的龙首互相咬合,在一身白色中仍亮得刺眼。皇帝的五官仍如第一次见他时那般,一点看不分明。
冰儿隐隐觉得乾隆离自己越来越近,本能地后退了两步,想避开,却被乾隆一把捏住肩膀,力道之大,让她担心自己的锁骨是不是就要碎了,冰儿倔强抬头,正对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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