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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長江夜景,比白日更神秘,良縣新城的霓虹直接在酒店的腳底,燈光細碎的舊良縣卻沿著江邊延伸得很遠,對面漆黑的幢幢山影中,只有一兩處亮光明滅。太少的燈影在江水中存留不住,不斷被擊碎成點點光屑。
有人敲門,她不想回應。
那聲音在門外小心翼翼地詢問,「李總問夫人情況怎麼樣?」
她聽出來是丈夫手下那個闞主任。她沒好氣地說了一聲:「沒死,放心!」
可能那傢伙聽成「沒事,」就說,「那就好。」轉身就走了,去匯報。
房間裡還是沒有開燈,只有前廊里一盞壁燈,柔柔的光線投在她的身上,她泡了一杯綠茶。坐在窗前。她覺得很像在內蒙古當知青時,那時她剛學會騎馬,有知青發高燒。她是赤腳醫生,寒風飄雪之中抓了頂軍帽和圍巾,跨上馬去通知場部找針藥來。
黑暗鋪向整個草原,看不到目的地,也看不清路,只有一片乾澀的漆黑,寒風刺著眼睛針扎似地痛。她緊抓馬韁,向前飛奔,終於路邊出現了一處燈亮,她想那如果就是家,有多好,一盞小小的油燈,周圍有四面泥牆護住的溫暖,隔開這個冷漠無人性的世界。
在這山中之山,看那山色夜色,這大片的黑暗中的一二星燈光,那裡是什麼樣的家人圍坐在一起?想起那在夜騎中的燈光,她的心情突然低落,人變得脆弱起來,她這一生里太需要一個家,一個溫暖充滿愛的,哪怕像陳阿姨家那樣有點汗臭味的窄小貧窮的家。看來她並不脫俗超凡,她只是一個太平常女人,需要有人理解,而她所謂的「家」中,誰也沒有理解她,母親,丈夫,已故的父親。她感到他們都太遼遠,太冷漠,就像遙不可及的寒夜之光。
李路生用電子卡打開門時,柳璀已經電話叫來炒飯吃了,看著電視裡的二十四小時滾動的國際新聞節目,也看到那頭全世界著名的母羊,完全沒有感到職業性的激動。那件旗袍早就迭好放回盒子裡,那雙高跟鞋早就滾在床底。房間裡光線柔和,多了盞床前燈。
「頭痛怎麼樣?」他走過來,摸摸她的額頭,一邊拉開自己的領帶,透了一口氣。
柳璀關了電視。房間裡一下安靜了。「我根本沒有頭痛。」她對他平靜地說,「很抱歉,沒能把夫人角色盡職到底,辜負了你的信任。」
「沒關係,我能猜到是怎麼一回事。」
「怎麼一回事呢?」她有點好奇:這個人自以為是的聰明還有沒有個限度?
「那個吳董事長對我說了,他不小心把你惹惱了,要我來圓圓場,希望不要壞了他們的計劃。」
「我沒精神去破壞他的生意經。」她站了起來,幫丈夫脫下西裝,掛在衣櫃裡。她說,「我只不過不想克隆犀牛做補藥而已。」
李路生笑了,「犀角壯陽?啊哈!」他做了一下鬼臉。「歷史的錯誤,讓香港做了中國現代化的前鋒,俗得掉渣兒,弄得我不得不跟這些『恭喜發財』打交道。」他輕蔑地插了四個字,時髦廣東話。
柳璀心裡笑了一下。「你為他們表演夠賣力氣的,他們把你看成蓋世英雄。」
「算了吧,看成錢的來路而已。」李路生給自己倒了一杯茶。「他們沒想到我把三峽弄成了一本萬利的搖錢樹。」他很隨意地踢開擦得雪亮的皮鞋。「早在論證時,很多人就說三峽預算是釣魚,會成為把經濟拖垮的無底洞。這些人哪懂經濟!」他解開襯衣上面兩顆鈕扣,看著柳璀說,「你瞧,不是我找錢,是錢找我,資本在感謝我使用它們!」
如果不是在這房間,李路生絕對不會說「我」,肯定要說「我們」、「公司」,甚至把功勞推給「領導」。柳璀重新坐回沙發上,看著他走到床邊,擱了茶杯,舒服地朝床上一躺。「犀角比偉哥好?反正我不要!」他伸手去端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