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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那我下去。&rdo;
&ldo;唉哎噯!&rdo;
極驚詫的聲口。整個屋子都睡了,在黃暗的燈光下走樓梯,委實是難以想像。男女有別的觀念像宵禁。琵琶躺到枕頭上,還是想下樓去。狗吠個不停。
&ldo;要是威廉回來了呢?&rdo;
&ldo;是我們家的狗早開門放進來了,不會讓它亂叫吵醒大家。&rdo;
琵琶豎耳傾聽,待信不信的。
&ldo;睡了。知道幾點鐘了麼?&rdo;何干低聲威嚇,仿佛邪惡的鐘點是個埋伏的食人魔,可能會聽見。
琵琶擔著心事睡著了。第二天人人說是附近人家的狗。好兩個月過去了,她也深信天上沒有神可以求告,佟干卻又懊惱的笑道:
&ldo;那條狗回來了,在後門叫了一整晚。廚子氣死了,花了一塊錢雇黃包車來,送到楊樹浦去了,說那兒都是工廠。這次總算擺脫它了,再也不會回來了。&rdo;
十三
新年新希望,離婚後也總是痛下決心。榆溪買了架打字機、打孔機器、卡其色鋼製書桌與文件櫃,擱在吸菸室一隅,煙鋪的對面。訂閱《福星》雜誌,研究新車圖片小冊子,買了一輛車,請了一個汽車夫。榆溪懂英文,也懂點德文,在親戚間也是出了名的滿腹經綸。他小時候科舉就廢了,清朝氣數將盡前的最後幾個改革。都說讀古書雖然是死路一條,還是能修身養性。骨子裡是沒有人能相信中國五六百年來延攬人才的制度會說廢就廢,預備著它捲土重來得好,況且也沒有別的辦法來教育男孩子。外國語只是備用,正途出身不可得,也總能給他弄到個外交職務。清朝垮了,官做得再大也還是貳臣。可而今離婚後重新開始,榆溪倒慎重思索起找差事了。喝了一肚子的墨水,能賣給誰?是可以教書,薪水少地位低。還是有不少學校願意請沒有學位的老師。還是到銀行做事,讓人呼來喝去。他沉思良久,也向別人請益。末了在一家英國人開的不動產公司找到了差事。每天坐自己的汽車去上班,回家來午飯,抽幾筒大煙,下午再去。沒有薪水,全看買賣的抽成。他一幢屋子也沒賣出,後來也不上班了。到底還是無所事事最上算。樣樣都費錢,納堂子裡的姑娘做妾,與朋友來往,偶而小賭,毒品的刺激。他這一生做的事,好也罷壞也罷,都只讓他更拮据。
他只拿打字機寫過一兩封商業書信,就再也沒用過。有天琵琶在一張紙上打了滿滿一頁的早安。
&ldo;胡鬧!&rdo;他惱怒的說,半是笑,匆匆把紙張抽掉。
琵琶愛極了打孔機器,在紙上打了許多孔,打出花樣來,做鏤空紙紗玩。她常進來。他的房間仍是整日開著電燈,藍霧氤氳,倒是少了從前的那種陰森。煙鋪上堆滿了小報,叫蚊子報。他像籠中的困獸,在房間裡踱個不停,一面大聲的背書。背完一段就吹口哨,聲音促促的,不成調子。琵琶覺得他是寂寞的。她聽見珊瑚說起他在不動產公司的辦公桌。琵琶那時哈哈笑,姑姑口裡的她父親什麼都好笑。可是在家裡就覺得異樣,替他難過。他似乎喜歡她進來,看他的報紙。她搜索枯腸,找出話來告訴他,好笑奇怪的事情,他喜歡的事情。離婚後他就不和楊家來往,倒不阻止琵琶去楊家。
&ldo;舅舅的姨太太真挑嘴,除了蝦什麼都不吃。&rdo;她告訴他。
&ldo;是麼?&rdo;他有興趣的說,又回頭去曼聲吹口哨。
琵琶倒慶幸他沒追問,她也不知道還有什麼下文。
他把何干叫來替他剪腳趾甲,結婚以前的習慣一直不改。何干站在當地談講一會,大都是說起老太太在世的時候。何干倒是很樂於回憶。可是他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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