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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條牛仔褲。他一直穿了六七年,兩隻膝蓋處從里往
外磨出了兩個洞。前兩年他自己動手把它改成了七分
短褲,每當邊緣磨損成小草裙的時候,他就把它改得
短一點兒,再短一點兒,直到隱約露出平角底褲的邊
兒。他一年四季穿著,冬天也不例外。
我的兄弟大軍很窮,萬幸,他也從未奢望把西裝
革履所折射的生活,作為這場人生旅程的行進目標。
他自有他的本色,自有他的隨遇而安。
我的兄弟大軍是個流浪歌手,真名叫安軍。我和
他認識在七八年前的麗江。
那個叫做麗江的麗江
那時候我在麗江的身份也是流浪歌手,每天在四
方街的青鳥酒吧和小石橋的布拉格門前賣唱,搭檔是
後來的麗江鼓王大松。那時候全麗江只有三四隻手
鼓,大松有一隻,我有一隻,兩個人叮叮咚咚地敲
著,一邊唱些奇奇怪怪的歌,旁邊擺上啤酒,每天從
下午開開心心玩到黃昏。
有時候,有人會背著冬不拉加入,比如野孩子樂
隊的張佺,有時候穿著婚紗的人會蹲在我們面前取
景,後來還帶著新生的寶寶回麗江看我們。
灼熱的陽光、啤酒和音樂……那時街頭賣唱是件
有趣的事情。
我和大松蹭住在菜刀客棧里,同吃同住,賣唱的
收入有富餘的時候就拿來請人吃飯。那時結交了太多
形跡可疑的過客:在手腕上畫手錶的抑鬱症青年、從
不穿鞋的老教授、有自殺傾向的上海小白領、極端的
環保主義者、當了一輩子國安的刀疤男、修茅山術的
北歐女子、輕車簡行的知名ceo……
來了又來,來了又走,各種川流不息。有一次,
一個陝西口音的過客微笑地打著飽嗝說:&ldo;一飯之恩
只能來世相報了,我正在被通緝……&rdo;
大軍就是那個時期認識的,是大松從街上撿來
的。
我正蹲在院子裡,用炒菜鏟子挖坑種三角梅,他
背著吉他和手鼓側身過鐵門,滿臉滿眉毛的微笑,趨
步過來用力地和我握手,回頭問大松:&ldo;那個,你們
今晚真的吃臘排骨?唔,臘排骨的味道還是很好吃
的。&rdo;然後,他很誠懇地看著我說:&ldo;我很會蒸米飯。
&rdo;
他不僅會蒸米飯,還很會吃米飯,他把吃飯叫
做&ldo;乾飯&rdo;,幹掉的干‐必須咬牙切齒地發音才能契合
他說這個詞時候的神韻。
多年過後,我認真總結我認識的各色吃貨們:有
的奇能吃辣、有的嗜食生食、有的蹭了半輩子的飯,
還有的簡直是山寨版的蔡瀾。而在飯量上,大軍是其
中當之無愧的冠軍。他吃米飯是不用碗的,一般是用
湯盆,冒尖的一小盆,菜鋪在上面。他有把專用的勺
子,用了很多年,小花鏟那麼大,我有一回試了一
下,根本塞不進嘴裡去。
他對朋友表達感情最極致的措辭就是:&ldo;我那裡
還有菜,我熱一熱,再炒一鍋飯。&rdo;然後,他咂咂
嘴,仿佛已經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