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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林瑜之和林敷複雜的神情中,元曄將她抱上了那輛在牆角等候已久的牛車。
從那日之後,李元曄就搬到了西塢林氏的塢堡,住在秋姜旁邊的一個別院裡。林敷這幾日過來院裡見她,欲言又止,仿佛想問點什麼,又礙於什麼而不便開口。秋姜憋了很久,這天實在忍不住說道:「你有什麼便說吧。」
林敷又是一陣沉默:「……你喚他阿兄,可是那日,他分明……你們到底是什麼關係啊?」
秋姜面色一紅,但仍是大方地對她笑了笑,坦言道:「他是隴西李四郎,我的表兄,我的阿兄,我的檀郎。」她語氣里滿溢的愛意讓林敷愣怔,隨即促狹地笑起來,推了她一把:「這樣的話說出來,你也不知羞?」
秋姜撥開她:「喜歡就喜歡了,有什麼大不了。況且——」她私下望一望,放輕了聲音,「此地又沒有旁人。」
她的笑聲輕輕地化作了微風,卷過廊下飄落的榆樹葉,緩緩飄落到中庭,有人此刻從院門外悄然走進,葉片正巧落在他的鞋尖上。
秋姜不經意斜眼便見了他,有點兒心虛,撫了撫頰畔的碎發:「修文,你怎麼來這了?」
林瑜之沉默了會兒:「……我來送還你的書貼。」這是他幾日前和她借去臨摹的。放下後,他轉身離開了院內,習武之人耳力好,身後又傳來少女的竊竊私語聲,他鬼使神差地在樹蔭下藏住身形。
「……隴西李氏,又是行四,也叫『檀郎』……難道,此『檀郎』便是彼『檀郎』?」林敷驚訝出聲,「隴西李元曄,江陵王嫡次子——琅琊公?」
她震驚地無以復加。
秋姜道:「正是此人。」
林敷好久才漸漸接受這個事實,眼神明亮:「無怪乎如此風華!原來他就是琅琊王恭的首徒,隴西李郎李元曄?世人都說他的容貌是北地最秀美廣袤的山川,舉世無雙,非珠玉俗物可比,都說他的胸襟氣度就像氣吞萬里的寰宇,有容乃大,海納江河。與三娘,正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秋姜被她說得「咯咯」笑起來。
——四娘說的一點不差,確實門當戶對,一對佳人。
林瑜之踉蹌著奔出院子,落荒而逃。岔路側邊也有一人穿過柳蔭過來,不備之下,與他撞了個滿懷。二人齊齊後退,方各自穩住了身形,對視一眼,皆是無言。不過這沉默了片刻的功夫,空中揚起了透明的雨絲,霏霏落入池塘水面,有魚兒躍起,翻滾著吐了幾個泡花兒,蓮花芙蕖隨著蕩漾的微波滉瀁折羞。
還是李元曄比他鎮定,笑了一笑道:「在下隴西李四郎。」
林瑜之冷冷道:「你我不是同道中人,不必如此禮儀。」
李元曄見他如此坦率,也不再裝腔作勢,逼近了兩步望著他,眼中儘是促狹之色:「你喜歡我的三娘?」
林瑜之愣了一愣,輕哼一聲,神色更冷。
李元曄更是嗤了一聲,意興盎然地在他身側徘徊審視,像是在鑑賞什麼藝術品。只聽他悠悠笑道:「我與三娘青梅竹馬,從小,三娘就沒有什麼不對我說的。日前她告知我,有個寒門庶子對她殷勤備至,我只當她玩笑話呢。三娘就喜歡說這些與我聽,看我的表情,我若是生氣,她便開心,但我若真的生氣了,她又擔心。那日我真的是生氣極了,我對她一片真心,再試探也有個底線?若是蕭頤、崔穎等人愛慕她,我倒也釋然。怎有庶民之子如此不知天高地厚?三娘見之,連忙致歉,與曄說,『鳳凰於梧桐木上棲落,怎有築巢於貧寒土屋的道理』?曄細想,確實如此。」
林瑜之麵皮抽動,臉色燥地通紅。如此羞辱,他卻不能反駁,只能死死咬住牙齒,袖中手指已經掐入了掌心。
「我希望你好自為之。」李元曄瞥了他一眼,施施然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