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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然后又不晓得是谁嚷嚷着“言家有女初长成,留来留去留成仇”(这句是这样接的吗?谁呀?好烂的文学底子,我坚决唾弃到底),刚好怀恩也成年了,选日不如撞日,干脆先订下名分。
再再然后,附议的声浪如潮水般涌来,尤以四叔为最。
四叔有很严重的恋女情结,老是觉得怀恩会诱拐他“天真可爱”、“单纯无邪”、宛如清纯小花一朵,不识人间险恶的女儿。
既然我——言子萱,都已经“罹难”了,那就安心地去吧,让他来送我一程,聊表叔侄一场。
能够把订婚讲得像丧礼上的告别式的,大概也只有四叔了。
于是,事情就这样成定局了。
怀恩的母亲在生他时难产辞世,而父亲在新加坡,前几年再娶,生了个妹妹,从此定居,怀恩每年寒暑假会回去小住一阵,与家人聚聚。
认真来说,那里才是他的家,可是他和我们言家的每一个人相处,感觉却更像一家人。
他上小学之后的那几年,他的父亲几次亲自来接他,都让他坚定地拒绝了。有一次小茗茗就问他:“哥哥为什么不回去?”以她小小的脑容量,大概只想得到,如果一个礼拜看不到她亲爱的把拔,就会想念得快要死掉。
“因为哥哥年纪已经大到不适合扮演被后母虐待的小红帽了。”他是这么回答的。
“可是小红帽是被大野狼吃掉,灰姑娘才是被后母虐待啊!”
“是是是,哥哥记错了,对不起。”
“没有关系。”茗茗娇憨憨地笑,完全忘了最初的话题重点是什么。
啧,不是我要说,对付茗茗这种单细胞生物,不要说怀恩了,连我都能不费脑浆,只要随便扯进来一件事,她就会自动摒弃前一项,专注思考眼前这个,屡试不爽。
怀恩没有告诉任何人,只有我知道,他原本是要走的,在他上小学之前。
我是第一个知道他决定的人。他来向我道别,但我不懂,怎么样也不能理解,这里有这么多人疼他,他为什么一定要走?
不晓得当时为什么会这样,我搬出全部的玩具、饼干、洋娃娃……所有自认为最了不起的宝贝。
现在想想好白痴,但那时真的自以为是创举。
“我全部的东西都给你,如果不够的话,把拔和马麻也分你,恩恩不要走好不好?”
“我不撕你的作业簿了,恩恩不要走。”
“我会乖乖吃饭,恩恩不要走。”
“我会好听好听你的话,恩恩不要走。”
……
我说了好多好多,边哭边说边抱着他,鼻涕了他一身,不清楚到底是哪一句打动了他,总之,他留下来了。
那年,我四岁,不甚清楚自己任性剥夺的,是他享受血缘亲情的权利。
怀恩真的不想家人吗?
他从来不说,但我知道,不可能不想的,只不过因为我一句听起来很可笑的威胁——“我会哭哦,很用力很用力地哭哦!”绊住了他。
“萱!”肩膀被拍了一下,我偏转过头,坐在我身边的怀恩低问:“你在想什么?”
“好无聊哦。”有没有人会在自己订婚时发呆,满脑子胡思乱想的?实在是这群人太不象话了。
把戒指丢给我们戴上根本只花了十秒,接下来碗公和“十八豆仔”就大大方方摆上桌了,什么订婚,根本就是聚赌嘛!
左耳听着“杠上开花”,右耳有人喊“十八啦”,虽然平时我也很热衷于此,赌桌厮杀绝不手软,可是今天我是主角耶,一个需要装矜持的主角!谁来关心我一下?
这些人,实在是够了!
“要不要——偷跑?”怀恩凑近我耳边小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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