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頁(第1/2 页)
這次現場可遠沒有殺鹿精時那般血月星,甚至稱得上安寧平和。他卻對我下了狠手。我可憐他無論是因為什麼樣的理由,終究是一次次重複著以暴制暴、以殺止殺的事情。
應龍發起脾氣來可真嚇人,有那麼多憤怒都凝結在他的劍鋒中。
我刻意挑了片茂盛的不染花田,他起初招式雖狠但仍留有半分餘地,可我青澤向來錙銖必較,從來只有我以怨報怨、以怨報德,沒有我以德報怨的份。他招式凌厲,我便比他凌厲十倍,招招為了致他於死地。
我砍倒了一地的不染花,踏在花屍上,發現他的眼眶紅得厲害。
只恨啊。
只恨我修行時間太短,不能就這樣將他殺死在這裡。
若我能殺死了他,必不會損傷他的屍身分毫,也絕不肯讓別人染指這屍身分毫。
我會把他藏在只有我知道的地方,讓他做一個永遠不會醒來的夢。
我們過了數百招,又過了數百招,頗有些地崩山摧的氣勢。起初我還有力氣說些激怒他的話,後來我渾身無一處沒受傷,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我的身體仿佛已經不是我的身體,眼前一片猩紅,大概是額頭流出的鮮血糊住了眼睛。看著他一步步走近,只剩下最後一點力氣,心中默默念著自爆的咒語,做好了與他同歸於盡的準備,心裡覺得解脫,又覺得遺憾。
可惜我沒能和他同歸於盡。
白澤姍姍來遲,偷偷在我只剩最後半口氣的時候使了個偷梁換柱之術,又把我自爆的法術封在了喉嚨里。
應龍法力消耗甚大,身上的傷也不少。他已經沒精力識破白澤的法術,看著那個幻影,長劍噹啷一聲掉在地上,原本如出鞘利劍一般筆挺的背影微微顫抖著,低下頭去,用沾滿鮮血的雙手捂住了臉。
鮮血將一地花朵染得比彼岸花更艷。
應龍筆直地站立在血色花田上,和著那被雙手捂住的原本高傲的頭,似從死亡里孤執生長出來的、尚未開放便已枯萎的花枝,被榨出身體裡最後一滴水。
被劍鋒割裂的蒼白花瓣柳絮般飛舞,被寒風颯颯刮到了天上去。
我此前從未見過應龍流淚,可他必定以為已經親手殺死了我。
若我年紀再大些,若我法力再強些,若我剛才沒有被阻止。
若我能殺了他。
我就不用看見他這般丟臉難堪的樣子了。
我胸口裡翻湧起前所未有的絕望與憤怒,感受著自己的意識一點點消泯進黑暗裡。
第12章 人間崩隕(一)
青澤在黑暗中行走,走著走著明白了:這便是記憶的尾聲了。
他還沒殺死應龍,就陷入了漫長的沉睡。
後來又發生了什麼呢?
應龍之後仍然去衡山麼?山上的不染花還開著麼?為什麼白澤離開了衡山?
為什麼應龍和白澤比起當年生疏了這麼多?
應龍知不知道當初的青澤並沒有死呢?
應龍到底怎麼看待這隻與手下敗將同名的山妖呢?
……
青澤覺得頭疼欲裂。
他被封印太久,在這之間必定發生了什麼自己不知道的轉折,使自己的兩段記憶邏輯不通。
青澤扶住桌椅,過了好一會兒才對現在的情境有了幾分真實感。
他當了一千年的山妖、看了一千年的日出、在這一千年裡知曉了朦朧的喜歡,作為一隻山妖如此真實的存在著,讓他幾乎以為這便是自己的小半輩子。
可當他清醒過來,才想起自己已經活了太久,曾以為足夠漫長的、山妖青澤的一千年的生命實則太過短暫,被屬於上古神獸過於悠遠、澎湃浩瀚的記憶之海徹底淹沒,就像一場格外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