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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丙武坛香主出来接待,请众兄弟去外厅喝酒,独领赵观去内厅等候。过了良久,赵观正等得不耐烦时,才有个兄弟来领他进入坛主书房。他走入房中,却见一个福泰肥胖的中年人坐在一张大书桌后,左手打着算盘,右手拿着笔记账。他身穿宝蓝湘绣大褂,右手拇指戴着一只灿烂耀眼的金刚钻,左手指上戴着两只翠玉班指,色做碧绿,的是上品;胸前挂着一串百零八颗牙雕佛珠,乃是一百零八罗汉,雕工精细,甚是罕见。
赵观上前行礼,说道:“年坛主,晚辈辛武坛江贺拜见。”年大伟点了点头,将算盘推开,盖上账簿,摆手道:“江坛主不用多礼。江坛主年轻俊秀,后生可畏。请坐。”这几句话说得平淡如水,有气无力,毫无诚意。赵观心想:“这胖猪说话中气不足,显然没甚么功夫。”
他一看到年大伟,虽是从未见过,却觉这人十分眼熟。他幼年在苏州情风馆曾见过不少富商巨贾,有的家里富贵了数代,看上去便较有气质涵养;大多却是新富,喜爱炫耀家财,开口闭口不离钱字,更喜欢作威作福,一有不如意,便对下人呼喝斥?,大发脾气,是妓院中最难伺候的客人。赵观幼时最恨这等人物,这年大伟显然便是新贵一流,赵观只觉他面目可憎,心想:“这头胖猪须得好好吓吓,才会知道厉害。”当下口中说了好些客气的恭维话。
年大伟靠在太师椅上,一手数着胸前的象牙念珠,一手把玩着一只景泰蓝鼻烟壶,听了只是微微点头,鼻中哼哼数声。赵观最后说道:“年坛主乃是帮中老前辈,资历深厚,晚辈年轻识浅,新任坛主,对于如何整顿本坛,增进势力,还想请前辈多多指点一二。”
年大伟谦逊道:“我马齿徒长,哪里能够教你甚么?”赵观心道:“胖猪还会掉书包。我说你是猪齿徒长。”口中说道:“贵坛在帮中实力雄厚,一向为其他九坛所敬仰。不知年坛主有甚么诀窍?”
年大伟笑了笑,说道:“甚么叫作实力?小伙子,我告诉你,有钱便是实力。我年轻时汲汲于学武,以为只有武功过人,才能压服别人。成年后才明白,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穷愁能令士丧志’,这话半点也没错。有了银子,甚么都办得到。别人花一两银子,派十个人去做,我花一百两银子,派一百个人去做,当然事事做得比别人好了。”当下又说了七八个例子,证明金钱便是力量,一派教训后生的口吻,足足讲了半个时辰,意犹未尽。
赵观听他说得高兴,口中唯唯诺诺,心想:“胖猪当真市侩得紧。”待他说得告一个段落,趁机插口道:“年坛主说得是。晚辈素闻青帮中‘甲武雄?乙人众?丙财丰’的说法,不知贵坛的财力,当真胜过了甲乙二坛么?”
年大伟道:“四爷手下也算是富有了,林七爷也不差。但真格的比起来,嘿嘿,恐怕还是本坛稍胜一筹。”赵观道:“那比起总坛呢?”年大伟笑了笑,说道:“江小兄弟,你问这话,未免对总坛赵老帮主不敬了。”
赵观笑道:“晚辈失言了。我听说乙武的林坛主常向人夸耀,说他乙武坛比总坛还人多势众,因此想知道丙武坛是否也自认比总坛更有财力。”
年大伟脸色微变,摇头道:“本坛怎能跟总坛相比?”
赵观道:“既是如此,那是最好。不然的话,后果可是不堪设想。”年大伟瞪着赵观,皱眉道:“江小兄弟这话,老夫可不懂了。”赵观道:“晚辈的意思,其实清楚得很。年坛主可知道诉讼么?本朝刑法简而严,但是舞弄文弊的官吏大有人在。一旦卷入诉讼,往往散尽家财,还不得救,最后弄得声败名裂,家破人亡。那时节,钱再多恐怕也没法子。”
年大伟双眉竖起,不悦道:“你来我坛内,对长辈说这等无礼不祥之言,是谁教你这般大胆的?”赵观道:“晚辈不敢。请问年坛主,私吞公款是甚么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