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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觉罗氏手指方向看去,果然有一名小孩在河里半沉半浮顺流漂下,速度并不快,像只乌龟一样即将到达漂向我们站立位置河段。
再一细看,心先一定,因水面上人的头部,是脸朝上露出水外,就可能还活着。
要是头部看不见,只看见一圈头发呈放射型四散飘浮在水面上,那就真的如舒舒觉罗氏所说是个死小孩了。
好在我别的体育项目不行,游泳还是有水平的,二话不说,甩开舒舒觉罗氏紧紧揪住我的手,紧接着迅速除去自己身上长衣,踢鞋剥袜,一个小冲步撑栏跃过,跳入水中,奋力游到落水小孩附近,这才看清是名六、七岁的男童,在他后方用左手从其左臂和上半身中间握住他的右手,促使其保持仰面向上并且口鼻露出水面,然后用仰泳方法将他拖到对面岸边。
对岸众人早已奔到,七手八脚接过我手把男童抱过玉栏,我才瞥见男童腰间系着黄带子,倒愣了一愣,不提防乱中被哪个混蛋一脚踩到我搭在岸边的手,十指连心,痛得手一松,刚要掉回水里,岸上忽然稳稳伸下一只手在我面前,我不假思索搭上掌,借那人力气翻栏上岸。
我跳水前没做准备活动,加上情绪紧张,又吃了痛,小腿肚肌肉骤然抽筋,脚一落地,便踉跄往前倒入那人怀里。
那人的声音比我还紧张:“你怎么样?”说着,要抓起我的手检查。
我听他说话似曾相识,仓促抬头看时,却对上一双惊人漂亮的桃花眼,正是第一次见面就吃我豆腐的十四阿哥。
这次他眼里流露的真实焦切关注之色让我有些迷惑,却还是很快抽回手不要他碰,他也不留意,只管脱下唯有皇子许穿的香色外衫,催促我伸袖穿上:“你这样不行,会有人看……”
我也知道自己身上湿了,玲珑毕现,不好看相,虽微觉不妥,还是很配合地穿上他的衣服,刚刚扎好带子,周围人声鼎沸忽然一下安静,旋即一片打袖声响起,除了正一腿半蹲,另一腿屈曲垫在男童腹部,使他头朝下,同时用手掌压其背部忙着给他排水的一名大个子太监外,乌鸦鸦跪了一地的人,山呼万岁。
十四阿哥回身让开我视野,众人包围圈中空地上,我头一眼见到的是一名重瞳凤眼,目光极亮的中年人。
不知为什么,我觉得倒退二十年,他应该是名温温文文的青年人,见任意人行任意事,均有潇散出尘之姿、自在如神之笔。
然而现在他的脸上却有着一种乏倦的高贵的情愁,许是不自觉的微微皱眉,却令他的神态显得很淡雅,像已看破,又回漠然,与他的目光形成了鲜明的冲突,可正因为是他,这一切又是那么自然而然。
轻风拂动他的青罗衣,如同拂动一片浮云。
他看着众人,又好像谁也不看,有高高在上的不屑,也有悲悯沉宁的眼神,好像随时都能冲冠而起、挥刀斩尽天下人头颅的暴戾与以天下苍生为已任的仁者之善同时奇异地结合在他一人身上。
相形之下,站在他身后的太子和四阿哥就只是他光辉下的浮云一角。
十四阿哥已经上前,口呼“皇阿玛”,我却像被施了法术,动弹不得,康熙的目光就在这霎时一转,对到我脸上,他的注视无比轻盈而又具有无边力量,我深埋心底的悲哀苦楚仿佛就在这一眼里无所遁形,甚至令我发生错觉:好像我走了这么多路,经了这么多事,只是为了站到他身前,给他看这么一眼。
“不得了!万岁爷,十八阿哥断、断气了——”左侧人群里倏然传出一声太监带着哭腔的尖喊,吸引过所有人注意力。
康熙眼角一颤,箭步闪入人群低腰审视抱在大个子太监手里的那名由我所救男童,三位阿哥紧随其后,不安的抑郁的骚动掠过人群上方,要是就这样真的死了一个皇阿哥,只怕这里有一半人要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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