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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泥濕的戰壕里,他捧著報紙,一字一句地讀給其他的弟兄們聽:
&ldo;……我駐守該處之王師(即51師),自本月1日起至5日止,無日不與敵浴血混戰中。敵傷亡重大,我軍乘敵頓挫之餘,自5日晚起全線反攻,連夜予敵以奇襲,乘風雨黑暗之際,力求接近敵陣,以手榴彈、白刃突襲。敵迭遭重創,施相公廟、曹王廟前,敵屍遍地,除其拖回者外,尚遺屍數百具……
有些字他也不認得,就跳過去了。
吧嗒吧嗒嘴,他接著念:
&ldo;……經我軍在敵屍身畔搜出的信物辨認,確證擊斃之敵方軍官,計有日軍台灣第2聯隊第1大隊長田中金少佐、中隊長川口序市大尉、千田西男大尉、西原有田兩少尉、布袋工兵大尉等十餘員……&rdo;
旁邊有個弟兄遞過來一個水壺,蕭劍揚接住喝了一口,然後又往下念:
&ldo;……敵損失在2000人上下。我軍繳獲日軍步槍284支、輕重機槍10餘挺、擲彈筒1門……&rdo;
【關於《申報》對51師戰績的報導及照片,刊登於1937年12月13日的《申報》第1張第7頁、第2張第4頁。】
當大伙兒帶著滿足而驕傲的神情散去之後,蕭劍揚找到個抽菸的老兵,問他借了半包火柴,然後找了個僻靜的角落,默默地把這張報紙點著了。
看著它靜靜地變為了一堆小小的紙灰,蕭劍揚低低地吐了口氣:
這回連長能合上眼睛了嗎?
起風了。紙灰在風中飄飄蕩蕩,四散而去,像是在追趕一些看不見的身影。
仗打到11月初,戰場形勢卻突然大變。
(三)
11月11日那天,師里下來命令:各部隊迅速撤離現有陣地,向西轉進。
從堅守了幾十天的戰壕中往下撤,弟兄們一個個都心不甘情不願。然而讓他們想不到的是,這才是一連串窩囊事兒的開頭。
上海往西的公路上,擠滿了各式各樣後撤的部隊。從頭上看看,有的頂著的鋼盔跟51師一樣,德國貨;有的頂著的東西,活像一口倒扣的圓鍋;還有的乾脆連鋼盔也沒有,身上背著個斗笠。
蕭劍揚所在的部隊,建制還比較齊整,行軍的隊型也保持得像個樣子。
可其他兄弟部隊的情形就一鍋粥了,當兵的找不到當官的,扛迫擊炮座鈑的找不到扛炮管兒的。
這時的江南,已是深秋,大部分的隊伍已經換上了藍灰色的棉冬裝。上海以西的大路小路上,洶湧著滾滾藍灰色的人潮,望不到頭尾。
直到退到蘇州的地界上,部隊才暫時歇了口氣。蕭劍揚和他的弟兄們,這會兒方才聽說了這次大撤退的原由:
據說是11月初的時候,小鬼子在上海南面一個叫作金山衛的地方摸上了岸,從背後包抄過來。
在撤離上海的過程中,有兩樁事兒,讓蕭劍揚一想起來就胸口發痛。
頭一樁,那天下午,蕭劍揚他們營撤到一座公路橋邊。橋面上翻倒著兩輛裝輜重的汽車,傾斜的車身把橋面堵了一大半,只剩下不到兩米寬的一條窄道。橋這邊,成千當兵的擠作一團,都急著想過橋。越擠越亂,有幾個藍灰色的身影被從橋上擠落到了冰涼的河水中。
這時,走在隊伍中的二排長扯起嗓子喊了一通,叫大伙兒緊緊貼住,後面的拽住前面人腰間的牛皮武裝帶,一起往前擠。
好不容易擠過了橋,可接下來的景象讓蕭劍揚一下子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