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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加出乎心碧意料的是,冒银南带来的不光光是虚空的安慰,他带来了放在一只不起眼的肥皂盒子里的三根金条。
心碧一时竟有些慌乱。“冒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呢?我怎好平白无故用你的钱?”心碧把那个肥皂盒子推回到冒银南面前。
冒银南一伸手,又推了过去。他诚心诚意说:“董太太,你就当润玉还活着,这钱是她拿出来赎她弟弟的。你花自己女儿的钱总是花得应该吧?”
心碧听他提到润玉,心里不由就有几分气恼:“若是我的润玉儿还在,她自己拿了钱送来给她的娘,那又是另说了。实在你和她不同,你的钱我不能收。我董家也还没有穷到这个分儿上,要靠人家来施舍。”
心碧这话说得有点刻薄。换个人她就不会这么说了。此时一则因为冒银南提到润玉勾出她的伤心;二则冒银南为人厚道,话说重了也不至于翻脸,心碧趁此机会一泄心火,说来说去也是带着点女人撒娇的意思。
冒银南果真只咂一咂嘴,圆胖的脸上浮出几分无奈,对心碧说:“董太太,我真是没有半点冒犯你的意思,只不过当年我在济仁兄的灵前作了许诺,我们两家要有福共享有难同当的。如今你是有了急难,无论做亲家还是做朋友,帮个忙总是该当的吧?你董家的家底我能不知道?不说三十两,只怕三百两也难不倒你。我只是想着你现凑这些钱总不容易,又恰好我手头上有,先送来给你应个急,日后哪怕再还呢?”
冒银南把这番话慢条斯理地说出来,心碧倒觉得很不过意,懊悔自己刚才把话说重了。但是要叫她伸手把这钱拿过去也不可能,她心里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拿冒家的钱用的事实。她想了一会儿,尽可能委婉地说:“冒先生,你看这样子是不是好?钱你先拿回去,实在要用时,我会让思玉去取。克俭的事我细细掂量过,恐怕光拿钱还不是个办法:他若是只想敲点钱用用,这事就没个够,有了一回还会有二回;他若是恨上了我,想找事由来报复我,送钱也是白送,人心里的仇恨岂是拿钱能抹得平的呢?冒先生你说我这话可有道理?”
冒银南点头道:“实在不知道你能想得这么透。既如此,也只能随你的意思了。”他说着便告了辞。
心碧原以为绑票的人既开出条件,这事就总要周旋一番,克俭的生命暂时不会有什么问题。谁料傍晚思玉惊惊乍乍地从外面回来,进门就叫:“娘!娘!外面人都在说,南城墙根下杀死了个男孩!”
心碧如雷轰顶,一把抓住思玉:“是不是克俭?是不是克俭?”
思玉煞白了脸儿说:“娘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是听人这么说。”
心碧顾不得再问下去,就手把思玉一拉:“快跟娘一块儿去看看。”
两个人穿巷过街,一路小跑。心碧从没有这么遇事慌乱,她喉咙发紧,喘不过气来,心跳得像在擂鼓,眼面前晃来晃去总是一具白条条的男孩的尸体。他是不是克俭?是不是克俭?天爷,她觉得她要疯了,她跑不到南城墙根下就要死了。
她总算被思玉扶持着到了南城墙根。远远地就见一大群闲人沿城墙围成个半圆,指手划脚,议论纷纷。暮色把城墙上的荒草衬得凄凄凉凉,有几只老鹊在人们头顶上绕来绕去,叫出一连串哀哀的悲声。心碧跌跌撞撞挤进人群里去,只看一眼,人就瘫了,一屁股坐在荒草地上,说不出话来:那孩子不是克俭。
思玉扶她起来,说:“娘,幸好不是。”
心碧眼睛直愣愣地望着那具小小的白条条的尸体,嘴里说:“不是克俭,也是人家爹生娘养的,就这么给人杀了?就下得了手杀这孩子?天菩萨呀,睁睁眼噢!”
思玉唯恐心碧再看下去要精神错乱,连拉带拖地,把她拖出人群,带回家去。
心碧到家之后仍旧坐着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