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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這對君臣之間的關係不似父子,勝似父子,但這父子還有隔夜仇呢。
俞峻一而再再而三的違逆終於觸怒了梁武帝,
一日,百官在宮門前集合,一道聖旨傳送到宮門前。
大意為戶部尚書俞峻與兵部尚書呂淳、工部尚書孫紹等人暗中串謀違逆聖意,結黨營私。
涉事官員各罰俸兩月。戶部尚書俞峻等人則罷職下獄並抄家。
當即便將俞峻幾人拿下送了詔獄,另擇人替了俞峻,署印戶部。
此事一出,朝野震動。
這兩年京城風雲大變,在太監劉谷一的高壓政策下,文武百官,被罷職的罷職,抄家的抄家,死的死,傷的傷。
對於這件事兒,文武百官諱莫如深,一場風暴似乎在京城上空醞釀。
至此,到永慶十四年的二月,戶部尚書俞峻等人已在詔獄中被關押了近半年有餘。
也就在這一年,萬歲爺北征無功而返,回京後病重,自冬迄翌年春,持續大旱,梁武帝陳淵下罪己詔求雨。
詔下七日,雨降。
或許北伐的不順和這一年的天災終於動搖了梁武帝的決心,三日後,梁武帝陳淵終於命人將俞峻等人從牢里又給撈了出來,許是面子上抹不開,也不官復原職,就這麼晾著。
時至日暮,帝國的落日在寒風中徐徐降下,北風冷得幾乎能掉下冰渣子下來。
朱紅色的宮牆馱著苟延殘喘的霞光。
俞峻立在丹紅的宮牆下,身形隱於了一汩暮色中,淡得幾乎與這蒼茫的暮色融為了一體。
他在朝野上下頗有威望,哪怕身處令文武百官聞風喪膽的詔獄,這半年來獄卒也不敢拿他如何。
在詔獄這一年,基本上便是看書寫字就過去的。
雖沒吃太大的苦頭,身形卻消瘦了不少,愈發顯得五官深邃,鼻樑高且挺直。
在這長長的宮牆前當真是「冰骨清寒瘦一枝」。
纖長的眼睫如鴉羽般卷翹,半遮半掩著底下這寒色凝碧的雙眸。
垂在袖口的指節如玉,一襲青色的十二團鶴紋直身,因為常年握筆打算盤略有些畸形。
一個聲音從身後傳來,嗓音尖細,卻是個小太監。
小太監嘆了口氣,端詳了他的神情一眼,見俞峻他神色極為平靜,小太監面上似有感慨,恭恭敬敬地說:「大人,請吧。」
照慣例,戶部尚書為正二品大員,出行都有轎子,不過如今他只能算是個白身人,俞峻也不在乎,眼睫一垂,腿一邁,快步出了宮門。
寬大的袖擺被風一吹,貼在這蒼白的手背上,又勾勒出手背指節這勁瘦的線條。
索性家就住在東華門外錫拉胡同里,離皇宮不遠,雙腿走倒也方便。
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細細留意著街邊兒的動靜,見百姓安居樂業一如往昔,心裡這才稍稍安定了些許。
在詔獄裡不見天日地關了這大半年,好不容易終於能回趟家了,俞峻他卻在門口頓住了。
府邸也不似當年的榮光,階前雜草橫生,敗甑頹鐺,寥落悲涼得緊。
他躊躇了半會兒,推開半掩的門走了進去。
「當」地一聲,一個陶土的花盆倒在了靴前,花盆子裡的花也早就枯了。
蹲下身,那常年握筆略有點兒畸形的手指,將花盆一托,扶正了,擺到道邊兒去了。
家裡唯一的老僕錢翁這兩年身子不大好。
當初抄家的時候被人推了一跤,落了病根,已然不能再下床。
俞峻找了半天這才在角落裡翻出個木盆來。
家裡本來就沒什麼東西,多是布衣瓦器,抄家的時候嫌棄寒酸基本沒帶走,但也摔碎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