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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在城市底部汇集成繁复的网系。一滴水,在哪里转弯,在哪里被分裂,无可预知。但最终,它将滑入黑暗大海。无论它是否愿意,是否恐惧。
赶紧洗澡睡!我可不能像康定厨子那样神经兮兮。跨进淋浴房,温热的水让皮肤舒展。蒸腾的水汽模糊了视线……正惬意时,隐约听到细微的呻吟。
关上热水。听得更真切,那呻吟像是某种绝望的呼救。来自脚下的落水口。我伏低身子在三指宽的洞口张望。厨子的声音十分清晰地从洞口里传出来,甚至裹着在隧道里才会有的空旷回音:“救救我!救救我!我知道它通向哪里了!这是死路!是我们的死路——”
我赫然惊醒,满头冷汗。却原来是个梦。
窗外阳光大亮,已是周六中午。我吃了点面包片、蔬菜和火腿肠,喝着红茶在书房里看书。接到拉拉的电话,直截了当地说:“厨师出了。昨天半夜。”
凌晨2点半,他被闹钟唤醒。穿衣,洗脸,喝了口热茶,缩着脖子走进寒风里。三轮车把手冰凉,可骑到牛奶站时就浑身冒热气了。到底年轻。他像往常一样按走熟的路线挨家挨户送牛奶。经过四川北路横浜桥时刚好3点45分。身后有车,他知道,那大光灯的光晃晃地照在他后背上呢。他没在意,弓起身子加了把力开始骑上微拱的桥面。
毫无征兆地,后面的车直撞上来,时速大概有60公里。猛烈撞击下,一车牛奶瓶粉碎,白色汁液飞溅得四处都是。三轮车头失去控制,侧翻在地,他滚落下来时,那辆肇事的车辆惊惶地打方向盘,带动三轮车压倒在他胸前,同时,肇事车左侧后轮碾过他的右腿,随后冲撞到路边的花坛上,右方车头受损严重。
整个过程只有4秒钟。
那是一辆簇新的。开车的是一名23岁的男孩。副驾驶位上是一个怀胎9月的孕妇。再往前开100米就是第四人民。
我赶到医院时,厨子和孕妇都在紧急抢救中,听拉拉说,3条性命都危在旦夕。出租司机手臂和小腿骨折,已经上了石膏。我从微开的门缝里听到交警和他的对话。带着哭腔的声音。“我已经开了15小时的车了,正准备回家。却在海宁路遇到那孕妇。她阵痛开始了,没有人照料。我不忍心丢下她,想送到医院就好……但我实在是太困了……确实是睡着了!等她惊叫起前面有人时,已经……”
“从现场状况来看,你负有全责。你清楚吗?如果出了人命——”
“够了!不要再说了!他会崩溃的!”我在心里默默吼道。
“医生,厨师伤势怎样?”
“颅骨挫伤,中度脑震荡,右腿粗隆骨横绞性骨折,膝盖粉碎。胸部四根肋骨断裂,其中一根刺破肺叶,一根伤及胆囊。”
“孕妇呢?”
“胎儿本就有早产迹象,车祸中羊水流失过多,宫位为后臀位,颈部被脐带缠绕,还在实施剖腹产。孕妇本人中度脑震荡,脊椎多处严重错位。”
我和拉拉、司机的家人坐在等候大厅。厨师的家属在康定,孕妇是个独居的未婚妈妈,他们的家人接到消息正在赶来途中。谁该对这起惨剧负责?是不自量力的年轻司机,是过于大意的勤劳厨子,是有了孩子就消失无踪的情人,还是这来得不合时宜的婴儿?
自由鸟专栏:恐惧管道的男子(3)
“我十分害怕,但似乎知道自己必将从此通过。”
“救救我!救救我!我知道它通向哪里了!这是死路!是我们的死路——”
我望着屋顶的消防水管,看它延伸、沿着墙角转弯,最终消失在走廊尽头。
我低声对拉拉说:“以前我们经常讨论人的临终体验——那些死而复生的人都说自己穿越了一条隧道,见到已故的家人,但后来又被某种力量拉回躯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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