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頁(第1/2 页)
他回到自己七歲的那一年,個子小小的他站在一間四面鋪著白色瓷磚的屋子門口。
凌冬心中警鈴大響,提醒著自己千萬別走進去。
別進去,會發生極為可怕的事情。
「去吧,去看你父母最後一面。」身後有人突然推了他一把。
年幼的凌冬被推得一趔趄,向前走了幾步。
屋子的正中擺著兩張鐵架子床,床上躺著兩個人,被慘白的白布蓋住了身軀和面孔,一動不動。露出白布外的一隻手,黑青而覆滿血污。
那不是媽媽,不可能是媽媽。不可能是爸爸媽媽,凌冬對自己說。
媽媽是一個美麗的女人,她的雙手從來都是潔白而柔軟的,絕對不會變得這樣污濁。
她會坐在琴凳邊,用那雙美麗的手陪自己一起彈著鋼琴。
「觸鍵要像這樣,來,跟著媽媽一起。」
媽媽溫柔的手帶著他的小手,一起在琴鍵上跳躍著,大手彈著高的音符,小手彈著低的音符,就會有異常美妙的聲音流淌出來,枯燥的練習變得這樣有趣而幸福。
那也不會是父親,父親明明答應自己早些回家,絕不會這樣變得古怪地躺在白布下。
「爸爸,我不想一個人留在家裡練琴。」
「那爸爸今天就早一點接媽媽回家。」
「你總是騙人,總是不守時。」
「這一次我保證不會。小冬可以在我手上畫一個時鐘,爸爸就不會忘記時間了。」
小小的凌冬踉蹌兩步,撞到了一張帶著輪子的鐵床。
吱呀一聲,那床在寂靜的空間裡發出赤耳的響聲,床邊垂下了一隻男性蒼白的手。
那隻手的手腕上,用水筆畫了一個幼稚的手錶。
四面慘白的屋子裡,小小的男孩收縮瞳孔,睜大眼眶,哆哆嗦嗦地站在那鐵床前。
地板和牆壁仿佛都是軟的,像水面一般在他眼前扭曲。
整間屋子像被沉在污跡斑斑的水底,令人窒息得喘不過氣來。
「時間到了。」有幾個人走過來,開始推那張鐵床。
小凌冬飛撲上前,一把抱住從床垂落的冷冰手臂,「不可以,不要帶走我爸爸!」
有人伸手拉他,有人在勸他。
「放手吧,孩子。人死不能復生,該送他們走了。」
不論他怎麼驚聲叫喊,畫著手錶的手臂卻始終一動不動,再沒有像從前那樣,抬起來摸一摸他的腦袋。
他死死抓著這隻手臂,就有人去推另一張鐵床。
凌冬急忙放開這邊,撲向那張鐵床,「不,那是媽媽。也不能帶走媽媽!」
他沒來得及拉住媽媽,爸爸也被人推走了。小小的他在生死面前誰也拉不住。
一個中年女人從身後抱住了他,拉住他拼命掙扎的瘦小身軀。
無論他怎麼哭喊,也只能眼睜睜看著被白布蓋著的父親和母親被人遠遠帶走,帶去他再也夠不著的遠方。
沒有親人存在的世界,吶喊和哭嚎變得毫無意義,無人理會。
被眼淚糊住視線的小凌冬茫然四顧。
白色屋子的角落,出現了無數黑色的蔓藤,開始沿著牆壁攀爬舞動。
站在四周的。那些成年人類,明明穿著人類的衣服,卻變幻出一張張怪物的腦袋。
西裝革履的脖頸上有的是青蛙,有的是蛇,有得是蜥蜴。
他們冰冷的眼睛在黑暗中圓睜著,彼此低聲竊竊私語。
「很可憐吧,這個小孩。」
「沒有人要他了。」
「他怎麼不哭了?他是不是知道是自己害死的父母。」
「真是個又壞又可憐的小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