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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恨不得举起拐杖,狠狠将谢朗责打一顿,可目光掠过早逝的儿子的牌位,心中一酸,复又一软,长长地叹息一声,“傻小子,你心里再不愿意,那也改不了你都尉驸马的身份,难道你还想毁婚不成?”
谢朗这段时间,心心念念,想的正是这“毁婚”二字,听言猛然抬头,央求道:“太奶奶,求您了,孩儿真的不想娶柔嘉。孩儿对她,没有半分男女之情。”
“可那是皇家的婚约啊!”
谢朗倔犟地道:“那又如何?这个驸马爷,我不稀罕,让别人做好了!”
太奶奶气得身子微晃,谢朗忙来扶她,她看着眼前曾孙子倔强而年轻的面容,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毁皇家的婚约,连累家族不说,难道,你想让薛阁主身败名裂,堕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吗?!”
恍如晴天霹雳,谢朗更想不到她竟已看穿了自己的心事,一时间,震惊、羞愧、尴尬,各种情绪驳杂在一起,俊脸不禁涨得通红。
太奶奶这段时间看着谢朗放纵胡闹,总以为他不过是一时冲动,过段时间就会恢复正常,眼见他越来越不象话,终于不得不和他将话挑明。
“你与薛阁主患难见真情,太奶奶能理解。可是,这是有乖伦常的,必不能为世人所容。薛阁主是你的长辈,还是天清阁的阁主。天清阁有规矩:历代女阁主,不得婚嫁,需保持处子之身。若让人知道你与她有了私情,甚至还为了她要毁婚,那时整个殷国上下,舆论沸腾,光是唾沫星子都能把她淹死!她身为女子,必然要承受更多的责难,此时此境,这世上哪里还有她的容身之所?!”
谢朗立时呆住,作声不得。
老太太叹了一口气,继续道:“明远,撇开公主的婚约不说,薛阁主对你有救命之恩,你、你对她又有情,可是,你若一意孤行,不肯悬崖勒马,那你就是把薛阁主给毁了!你若真为她好,从现在开始就要忘记她!”
如有当头棒喝,谢朗耳朵嗡嗡作响,他面色苍白,双腿发软,慢慢跪坐在地。
太奶奶看着他这副模样,曾经以为早已忘却的记忆重新袭上心头。当年的单风,突闻自己要遵父母之命嫁给谢家时,也是谢朗眼下这般模样,并无二致。
再怎么历经沧桑,老人这刻仍是伤感不已,不禁长叹一声:“你已经过了弱冠,是个大人了,该怎么办,你自己决定吧。太奶奶老了,也管不了这么多了。”说完,拄着拐杖颤巍巍地出了祠堂。
谢朗如木头人般在祠堂跪到天黑,才木然地站起来,伸展一下两条麻木的腿,到马厩牵了马,梦游似地出了谢府。
他骑上青云骢,挥下马鞭,迷迷糊糊中出了西门。星月朦胧时,他抬起头,下意识收了一下缰绳,这才发现,自己居然来到了那一夜与薛蘅独处的梧桐树下。
梧树仍亭亭如盖,树下,那夜烧烤野鸡的痕迹仍依稀可见。
谢朗靠着梧树坐下,慢慢地闭上了眼睛。当清晨的霏霏细雨将他的头发洇湿,他睁开双眼,下意识看了看右肩,心中酸楚难当。
晨光朦胧,冰凉的水珠自发际滴下,滑过他的鼻梁。他用舌头舔了一下雨水,呆了呆,猛然跳了起来,心脏在一瞬间跳得比战鼓还要激烈。
那日清晨,她在自己肩头醒来时的眼神,细雨中静静对望时的眼神,还有她说的那句话,与她后来的冷漠尖刻相比,简直不象是同一个人。
太奶奶的话忽然闪过脑海:“你若真为她好,从现在开始就要忘记她!”
莫非、莫非……
他呆立在细雨之中,忽悲忽喜,心乱如麻,茫然无措。可终究似乎看到了一丝光明,就象溺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