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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沒有敲門。就算敲了,出來的也不是她,只會是她拿著掃把或者端著髒水的爹或者娘。
他在院牆下站了好一會兒,還是走了。
只有坐在柳樹下,聽河水淙淙而過時,他的心才跳得像個正常人。
之前發生的所有變得很模糊,他不願去回憶任何一個細節,只是隱隱覺得可能當不成土匪了。他今天當了逃兵,屠龍寨從不容忍這種行為,按規矩是要斷一條腿的。他甚至不敢再踏足赤馱山,可是,這幾年攢下的家當還藏在床底下,不回去的話,僅憑身上這些個戒指玉墜,是實現不了他對她的諾言的。
怎麼辦,要偷偷地回去嗎萬一被撞見了,他要如何解釋自己的落荒而逃寨主知道的話,是笑話他,還是真的會砍掉他的腿
好了,就到此為止吧。就算當土匪再賺錢,他也干不下去了。此刻最大的願望,就是拿回自己的錢,加上今天得的東西,再想法子賺一點,拼拼湊湊也該能買一間小宅子再加一份不太寒酸的聘禮了。
可是,怎麼拿回來呢
發愁之際,他突然想起了它,那個住在黑貓身體裡的妖怪。它還在赤馱山它一定不知道自己跑了吧,他們就此失散了
心頭頓時一陣悵然,好像丟了一件不太重要但又覺得可惜的東西。
活到現在,只有它對自己沒有要求,沒有恥笑,像個遠近適中的朋友。
但現在,他無力去尋找它了,如果緣分只到這裡,那就到這裡吧。
他用假名字在城中最便宜的客棧里住下來,白天不出門,也不敢跟心愛的人見面。事實上,她一直以為他在外地做生意。
這些天,他一直在想一個如何能拿回錢財但又不驚動屠龍寨眾人的方法,但是,想不到,太難了。要不乾脆去跟寨主請罪,求他高抬貴手,把他這個沒用的土匪攆出去,在不砍斷他的腿的前提下這個好像更難
他愁了十來天也沒愁出結果。直到那天清晨,有大隊兵馬穿城而過。馬隊裡拖著囚籠,裡頭塞滿了他熟悉的人。囚籠一角,還懲罰般懸掛著一顆人頭。寨主到死也沒閉眼。
他呆呆地看著兵馬與囚車在揚起的塵土中遠去。
百姓們都很高興,說屠龍寨終於被剿滅了,以後赤馱山可算是清淨了。之後在坊間的傳聞變得更詳細了,說屠龍寨的覆滅是因為他們劫了朝中一位皇親國戚的東西,有個大難不死的鏢師回去通風報信,確認此事乃屠龍寨所為,大人物盛怒之下即刻派出自家的精兵強將,以剿匪之名血洗了屠龍寨。
他連飯都沒有吃完,就從那群說得口沫四濺的路人身旁離開了。
半年之後,他才鼓足勇氣回到曾經的屠龍寨,如今的那裡只剩殘牆焦木,一片死寂。
他的錢找不到了,也沒有黑貓的影子,什麼都沒了,他的願望又落空了。
那天,他坐在被踏倒的寨門上,木然地看著雨水中的破敗之像,一直坐到雨停,才失魂落魄地下了山。
也是在那之後,他才意識到自己的命運有多可笑。好不容易想殺一個人,沒能如願;想拿回自己的錢,沒能如願;連心心念念想娶的女人,最後也遠嫁他方。
他們最後一次見面時,她哭著說你帶我走吧,我不怕別人說我下賤。
可是他怎麼敢答應呢他現在不光沒有錢,也不知哪天會被人認出來關進囚籠,甚至砍掉腦袋。他除了把她抱得更緊些,什麼都辦不到。
有人來給她說了一門好親事,男方的優越是她父母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他們以為是祖宗顯靈,歡天喜地地把她塞進了接親的花轎。
他躲在柳樹後面,看著花轎在震天響的喜樂中搖搖擺擺地遠去。
從二十歲到五十歲,他用三十年的時間明白了一件事,就是他所有發自本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