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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一个患者,23岁,刚毕业的大学生,竟然就是肝癌晚期了,今天是肝昏迷送进来的。醒来后就一直在哭,说如果自己这一睡醒不来,那个人就永远听不见他的声音了。”
久久的,我才说了一句话:“这就是人的命,如果他真的就这么死了,也只能是他的命而已。”
“看着他那么急切的想要抓住什么东西――不知道为什么,我竟有点羡慕。”
“比如生命,比如,一段感情,比如,爱的人。”
他的手放在脸上,遮住光一般不让我看见他的表情。不过这并不重要,这不足以影响我的判断力。我知道他在犯一些常识性的错误,而这种错误我们在学生的时候就已经犯过了。
“亦君,从医这么多年你还不明白吗?不要对病人产生不必要的感情是当医生的首要条件。你在外科呆了这么多年,死亡还见的少吗?每个都去同情一番,去伤感一通,回来跟个死人一样,明天还要不要工作?!”
他久久的看着我。低下了头。
“你说的对。对不起……”
“记住,不要因病人左右情绪。”
“嗯……”
他站起来,看起来比刚才更加疲倦。有些事情自己想比较容易明白,我不再理他,重新钻入我的书里。
许久,我听见依稀的叹息从门内传来,仿佛在说:“冷酷是比较好的生存法则。只是,这样的你,幸福吗?”
接下来的日子忙碌的让我无法去顾及我的人生是否幸福,门诊、手术、教学、研究、考试、答辩……我在时间的磨里辛苦的像一头骡子,任何的事情都不可能在我的心中激起更多的涟漪――哪怕那个人是我的丈夫。
远远的手术比我想像的复杂,他的内耳道是罕见的共通腔及大前庭导水管综合征,这种畸形为手术的进行带来了很大的困难,哪怕在人工耳蜗技术最成熟的澳洲,这种手术的成功性也不高。但看着远远诚恳而温顺的目光,我不想在那层光亮上添加任何的碎痕。
于是我反复的看书,反复的查证,反复的修改我的手术方案。
手术的那天,远远在父母的陪伴下来了。他看起来有点紧张。
“远远,一会儿我们将给你作一个手术,一个非常小的手术,你准备好了吗?”
远远点点头。
“谢谢医生,只有您能够帮助我。我信任您。”
他苍白而美丽的笑着,像水一样荡开。
只有你能够帮助我。我看着远远安静的躺在手术台上,闭着双眼神态安祥,我心中突然有一种奇怪的想法,远远好像是等待新生的精灵,在一片绿叶中静静的沉睡。然后我的魔杖一挥,他醒过来,对我露出最纯洁,最温柔的笑来……
手术进行了四个小时,比寻常的要长。
包含我每一步的万无一失。
麻药过后远远在父母的陪伴下离开,走的时候他久久的看着我,看着……突然转过身来深深的鞠躬――
再抬头时已经是泪光滢然。
他比划着“谢谢”……
手指长时间的停止在空气中,好像――等待谢幕的指挥棒。
“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再见到远远的时候,是手术后的第10天。
亲自拆开他耳朵上的纱布,亲自接上助听器,亲自测试了音量的大小。
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我说着话,同时手中夸张的比划着。
好紧张,时间好像不会流动了。
远远呆呆的看着我,面无表情。
我又连说带比了一遍。
仿佛……魔杖已经挥出,沉睡的精灵醒来,一层泪光猛得浮上他的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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