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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有守在老屋,就這樣每日每日守著,漂浮在自己曾經坐著的椅子上,想要用筆畫出那一個個奇思妙想。
她不知道自己會等到一個什麼結果,或許某日會來個厲害的人物把她當做作祟的鬼收了,也或許終於能等到過奈何橋輪迴的那天,更或許,她就永遠這樣遺憾地漂浮著,抱著一腔熱誠的心血。
那是她對凡間最後的一點回憶。
譚音醒來的時候,外面正噼里啪啦下著暴雨,她沒關窗,地下一片潮濕。
如今她又做回凡人,只有凡人才會做夢,無論她願不願意,那些早已泛黃的古舊的回憶還是要在午夜時分來侵襲,仿佛重新在夢裡經歷她那單薄的一生。
或許她潛意識裡是期待的,想要夢見那個人,她已見不到他的音容笑貌,所以即使是夢,可以令她重溫的話,已是極致的喜悅了。
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想起大僧侶那句無心的話:女孩子還是要柔弱點。
她總是逞強,什麼都不會放在臉上,喜歡一個人也是冷冷的,生怕被任何人看出一絲端倪,害怕的時候也絕對不呼救,什麼都自己一個人忍著。那個人說:你看上去太強悍了,我……自慚形穢。
假如她在他面前哭,那會是什麼樣?假如向他吐露自己的軟弱,他又會怎樣?
譚音不敢想,她習慣了什麼都自己扛,她一直渴望自己的內心像外表一樣強悍,這樣就不會有任何期待,也不會有任何痛楚。
窗外的雨絲毫沒有變小的趨勢,譚音走到窗邊,正打算關窗,忽聽外面傳來一連串極樂鳥悅耳的啼鳴聲,金光如屑,絲絲縷縷灑落,幾乎是一眨眼,一輛金碧輝煌的馬車就停在了窗外,淺金色的上古文字在車身上如水波般蕩漾起伏,平和淡雅的香氣充斥鼻端——這是有狐一族的氣派,她也是第一次見識。
車簾被一隻帶著黑絲手套的手揭開,露出一張清湯寡水的路人臉,大僧侶明顯又換了一張臉,此人真是千面千像。
他兩眼發亮地看著她,特別興奮:「小姬!你醒了?要不要跟我出去玩?」
譚音想都沒想就拒絕了:「不要。」
大僧侶的臉頓時垮了:「來嘛!外面的世界很精彩,你會喜歡的。」
她還是拒絕:「不去。」
大僧侶半個身子都從車裡探出來,扭麻花似的:「小姬姐姐,外面那麼多壞人,只有你寬闊的肩膀可以保護奴家!你怎麼忍心拋棄奴家!」
這人真是亂七八糟一塌糊塗,譚音冷冰冰地開口:「閉嘴。」
他那如喪考妣的哀嚎立即停了,依舊兩眼放光地看著她,假如在他身上安一條尾巴,那尾巴如今一定是搖個不停的。
如果她之前知道有狐一族的大僧侶是這種德性,估計打死她也不會尋來。
「要不要玩變臉戲法給你看?」大僧侶充滿期待地揉著臉皮,這可是他的絕活,只此一家別無分店。
譚音對他那些數不清的臉皮確實有一絲好奇心,或許大僧侶這個身份有什麼隱秘之處,讓他不方便顯露真容,但臉換了一張又一張的行為太少見了,聞所未聞。
「為什麼總是換臉?」她問,「那些臉皮你平時把它們全戴臉上嗎?」
大僧侶一臉神秘莫測的笑容,低聲道:「你想知道?跟我走我就告訴你呀?」
譚音突然就能理解為什麼棠華那麼痛恨他,把他丟池塘里,換了是誰都忍不住的,這人從來沒有正經的時候,簡直無法交流。
她抬手想關窗,大僧侶趕緊攔住,賠笑:「別生氣嘛!這樣,你跟我出去玩,然後我給你看我的臉好不好?」
譚音一點兒都不相信:「假臉麼?」
「絕對的真臉!貨真價實,童叟無欺!」他一本正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