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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怎么说,晴雯的缺点毕竟是摆在那儿的。若王夫人不识时务,也可以换一种说法:那晴雯狐媚妖道的,只会怂恿着宝玉花样翻新地淘气,就拿老太太说,也是希望宝玉将来为官作宰的有出息吧?那么晴雯若再在怡红院呆下去,就会牵扯得宝玉的心放不到正务上。但你这是什么意思?是说老太太老迈昏庸,见事不明吗?要不怎么一开始,就把这样一个抓尖要强、不识大体的人放在最宠爱的孙子的屋里,作为姨娘的候选人?所以这道理不说也罢,给领导一个明确的结果就行了。王夫人笑道:“老太太挑中的人原不错。只是他命里没造化,所以得了这个病。”有这句话垫底,下面再把袭人隆重推出就可以了:“袭人的模样虽比晴雯略次一等,然放在屋里也算是一二等到的了。况且行事大方,心地老实,这几年从未同着宝玉淘气。凡宝玉十分胡闹的事,他只有死劝的。因此品择了二年,一点不错了,我就悄悄地把他丫头的月钱止住,我的月分银子里批出二两来给他。不过使他自己知道,越发小心学好之意。”
该升的也升了,该降的也降了,王夫人作了决断的事都一一向老太太回明,就此也可打住。只是贾母听了,笑道:“原来这样,如此更好了。袭人本来从小儿不言不语,我只说他是‘没嘴的葫芦’。既是你深知,岂有大错误的?”这话听起来,老太太心中还是有点儿怏怏不乐,也是,平常我们给不相干的人做个媒,若没结果,还会觉得自己的眼光与心意白费了呢,何况晴雯已跟在宝玉身边这此年。王夫人赶紧另起一行,告诉贾母些赏心乐事,比如,贾政夸宝玉的诗好,今日带他们出去逛了之类。给老人家疏散疏散。
别太娇惯了身子
古来有训: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贪图安逸享乐是人的天性,所以由俭入奢走的是下坡路,不用自己使一点力气,轻轻松松地就溜出老远,止都止不住。旧时有句俗语叫“捡了条苏州袜带”,这根苏州的袜带,想来是当时及为时髦的东西。系上了它,鞋袜就不能穿得士气,换了鞋袜,衣衫又不能不相衬。着华服,就得住高楼,接着就得易交易妻了。一步一勾魂,不由得就沉在温柔富贵的陷阱里。
宁荣二府败落之时,贾政细察近来的支用薄子,发现用度竟比祖上加了十倍——东府里的亏空就更是没边了。如何就靡费到这等地步?说来也简单,看看贾珍在习射上玩的花哨戏法就能明白一二。本是居丧无聊,胡乱生个消愁解闷的法子。但既聚众考较射箭的功夫,晚上就要成个饭局;既开了筵席,一群纨绔子弟正好趁机卖弄一下家下的烹调厨役。临潼斗宝之后,歇肩养力抹个骨牌什么的,渐渐的就索性呼喝大赌起来了。开局之后,各路人马齐至,不免又得唤来些粉妆玉琢的娈童调笑取乐。先人的余荫再厚,奈何子孙不成器,也不怨三更天里,祖宗的阴灵在墙下叹息。
至贾母散余资时,已是一片树倒猢狲散的悲凉了。老太太把多年的体己拿出来,作最后的分配。贾赦、贾政、贾珍等,每房得了三几千两的银子。对庄户人家刘姥姥来说,一百两银子就能买几亩地,打一眼井,置办起一个小康的家道来。而贾府的三千两,怎么看都只像个济危渡命的钱,能撑到哪时算哪时吧。“乍富不知新受用,乍贫不改旧家风”,谱摆大了,不是一时就能收拢起来的。而且,在锦绣丛中养娇了的身子,任凭大世界里怎样和煦的微风,吹到身上都是肃杀一片。传说当年朱元璋流落江湖的时候,把菠菜豆腐当成珍珠翡翠白玉汤吃,功成名就之后,就再也难得这样的享受了。富贵人家,尽可以在烛光与钢琴声中吃鲍鱼,这说不定还不如市井百姓到小馆里点个水煮肉片滋味厚。可知上帝造人,还不是偏得那么厉害。受用太过的人,对酸甜愈麻木,对苦辣愈敏感,于灾难完全丧失了抵抗力。
古人所谓“惜福”,是要预先磨练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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