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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回到客栈,杨家兄妹不打算现身,约好明日自备马匹,辰时三刻在东门见面,随即告辞离去。冯虞进了客栈一看,那哥几个都在厅里等着了。冯虞只说要走亲戚,让他们在漳州城好好玩上两天。几个人倒是应得痛快,想来这一路已经是野惯了。
第二天一早,冯虞会合了冯家兄妹,一行人出了东门、东厢,沿着九龙江南岸官道一路飞驰。奔出大约四十里地,来到靠海的一个镇子,冯虞问杨风这是什么所在,杨风回头一笑,“此处便是月港。”
月港!听到这个地名,冯虞不禁油然生出一分敬畏之心。这个地处九龙江入海处的港口,由于它的港道“外通大海,内接山涧,其形似月”,故而得名。莫看冯虞前生这小小的月港几乎不为人知,可在整个大明朝,这里可以说是全国最发达兴盛的港口,与汉唐的福州港,宋元的泉州港,清代的厦门港,并称福建历史上的“四大商港”。在整整两百多年里,月港“店肆蜂房栉篦,商贾云集,洋艘停泊,商人勤贸迁”,一度曾与47个国家直通贸易!
突然,冯虞的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杨家兄妹家住月港,又有如此势力,家中莫不是私商巨头?反正一会儿便见分晓,冯虞也就不再多想,走哪儿跟哪儿就是了。杨家兄妹没进镇子,直往码头方向驰去。在离码头不远处的一个山包上,坐落着一处偌大的庄院,一行人来到门前翻身下马,边上过来几个仆人将马匹牵走。门口一个管家模样的老者迎了过来。
“哎呀,少爷,姑娘,你们可来了,老爷已经在花厅等着了。”
“安伯,劳你在这儿久等了吧……”
趁着他们说话这工夫,冯虞抬眼四下打量。这庄院占地极广,丈二高的围墙全用条石垒起,四角筑有碉楼,门里站着七八个青衣劲装的精壮汉子,手执刀棍。往里看,进了院门便是一个宽大的场院,对面的房舍雕梁画栋,若按着太祖当初定下的规矩,明显是违制了。
不过话说回来,洪武皇帝那一套操作性委实是太差了些。什么商贾之家不许穿绫罗绸缎,民间首饰、钏镯不得用金玉珠翠;不说是正德年间,便是他身后不久的永乐朝,这些规矩早就没人搭理了,所谓“裘马锦绮,充填衢巷,罗裤云履得僭于娼优卒隶之辈……无贵贱悉然。”
冯虞随杨家兄妹进了庄院,穿堂过院,进了后花园,顺着一条拱脊式轩廊绕过假山,一座小楼霍然出现在眼前。来到房门处,冯虞抬眼往里看。只见里头正面墙头上悬着一幅行楷“厚德载物”,看落款,居然是当朝首辅李东阳的手书!横幅下头居中摆着两张紫檀木太师椅,中间夹着一张茶几,上头摆放着茗碗瓶花等物事。房屋正中分左右摆放两排八张靠椅。左右手靠墙分别摆放两部整幅的博古架,上头不仅摆放各式中土古玩,还间杂了不少外番珍奇。
房中左边博物架前立着一人,头戴方巾,身着“五蝠捧寿”图案石青绸衫,正聚精会神地拿块绸布擦拭手中一只羊脂玉龙凤耳瓶。杨风一进屋,即刻冲那男子施礼,“爹,我们回来了!”杨雨、杨云却是直接冲了过去,几乎便要挂到那人身上,唬得他赶忙将玉瓶放回架上,口中忙不迭念叨着:“呵呵,轻些,轻些,莫打了。多大了还是不知轻重。”
杨风向前走了两步,提醒老爹:“爹,客人来了。”
“哦?”那人抬头向门口看来。冯虞抱拳拱手,口称“世伯”,同时仔细打量面前这位,平常,太平常了,略有些圆润的面庞,五官只是端正而已,却毫无特色可言,腮下三绺短须。看那气质,实在与乡学里头的老夫子颇有些神似,与冯虞之前想象的满脸横肉的江湖客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