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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魁先都不知自己是怎么回到会馆小屋的。他犟着脖子,鲜血,依旧顺着指尖淌下。他呆望窗外。一具具死难者尸体被横拖着,由左向右,拖出小窗口外,拖出卢魁先眼前的小窗口……
卢魁先说不出声,就着指尖的血,他想把要说的话写在白木刨就的桌面。
吱呀呀扁担声起。窗外,晨雾中,农民挑着担子,来在总督府衙门前。那一处被请愿者踏倒的税卡,不知几时恢复了。农民叮叮当当从怀中掏钱的声音,搅乱了卢魁先心思。卢魁先口中喃喃,捉摸着两个字,却连自己也听不清。指尖淌下的血,只在桌面上滴出一个红墨点……
同盟(六)
扑倒在桌前的卢魁先被街头一声响锣惊醒,听得一声吆喝:“午时三刻,开刀问斩!”就见赵尔丰从总督府走出,杀气腾腾地登上断头台。死囚们脑后的长辫被拎起,一根接一根,穿进了红漆柱头上的那一个大铁环。铁环一下子悬了那么多颗人头,不堪其重,叮叮当当晃荡着。多名刽子手提刀上了断头台,回头望着监斩的赵尔丰。
“慢!”赵尔丰道,“我且问尔等保路同志们,同盟会革命同志们,事到如今,还有什么要宣传鼓吹的么?要不,唱一段?”
为首的死囚靠着断头柱强撑起身,看定赵尔丰,良久,突然仰天爆发一阵大笑,说出一句话来:“百日之后!”说罢,再无一言一语。他这一站直,卢魁先看清了,这人黑衣,长身,是曾丕农。
寒光起处,眼前无数道血光。一具具牺牲者尸体被横拖着,拖出小窗口外,拖出卢魁先的视线……
静后,耳边响起湖北腔的乞讨声:“大德绅粮老少爷……”窗口外,老叫花子双手捧着一只大海碗,走过。卢魁先就着指尖的血,颤抖着正想在白木刨就的桌面上写下两个字。他恍惚觉得要写的两个字就潜伏在眼前桌面上早写下的“民不聊生”墨笔字当中……
这天,卢魁先拾起那块破碎的木牌,来到江边,放进水中,江水涌过牌面,将上面沾染的一抹凝结成黑色小块的红化融了,这红红的是那天夜里染下的血,这板块上只剩下一个“光”字,本来是那天夜里举在手头的光绪牌位,被田征葵的枪子儿打碎了。卢魁先默默抬起头来,向上游望去,再回头,望下游,四川国立高等师范门外的这一段锦江,不止一个人守在岸边,将手头破碎的木牌放进水中,卢魁先知道,他们跟自己一样,是同盟会员,或是保路同志……卢魁先还知道,一块块光绪牌位背后都写着“赵屠夫”开枪屠杀请愿者的消息,拜托锦江,流送四方。
总督府大门口,市民请愿的这一幕。同盟会、保路同志会只是执行导演,冥冥之中像似真有一双手,操纵了整台戏。这位总导演才是真正的戏剧悬念大师,是夜,他设置下一个悬念,偌大一个中国,包括孙中山在内的四百万生民,竟无一人能窥破:正是岁月长河中这看似不经意地发生在1911年9月7日四川省城成都的这一幕,铺垫了辛亥年(这一年按天干地支之序,是辛亥年)的真正高潮戏,仅仅一个月零三天之后,直接催生了在武昌发生的那桩被今天的人们称作“辛亥革命”的事。评价这一段历史时,孙中山先生指出:“若没有四川保路同志会的起义,武昌革命或者要迟一年半载的。”
川人的锦江没忘记她的使命,川人投入江中的木牌,她一块接一块流送四方。华阳、温江、新都、崇清、彭县等川人闻风而动,组织保路同志会,将成都围得水泄不通。旬月之间,四川大半州县被保路同志军攻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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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盟(七)(1)
宣统三年,公历1911年12月21日子夜,一队人潜入督院街,向总督府衙门疾行。星光下可见,他们的右臂上都戴着红袖套,上写“军政府敢死队”。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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