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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這麼想,辛旗,這不是蘇田的心愿。」
「她遇見你的那一天,其實離我們見面的時間已經很近了,她卻沒有帶上那件t恤和搪瓷水杯,說明她可能不打算去勇安橋見我了。一定是……對我很失望吧。」
這一點閔慧也曾想過。
蘇田是六月二十七號失蹤的,見面的時間是七月七號,中間只差十天。永全與江州,一個在北,一個在南,而木水河卻在鄂西。從木水河坐火車到濱城要四個小時,再從濱城坐高鐵回江州要五個小時,從江州拿著見面必帶的t恤和水杯去永全,相當於是從祖國的最南端跑到了最北端。以蘇田的消費習慣不大可能坐飛機,坐火車的話需要一天半的時間。中間她還要留在濱城尋找家駿……當然,馬不停蹄地話還是來得及的。只是如果她是蘇田,就算是突然知道弟弟在玉空的消息,掐指一算,距離與辛旗見面的時間太近,肯定會把t恤和水杯帶在身上,省得又要坐趟火車回去一趟。
當時的蘇田究竟是怎麼打算的,如今已無從知道。
「她當然想見你!只是多半以為你已經去世了。」閔慧輕聲安慰,「她在日記里不是說你可能活不過十五歲嗎?」
「她在日記里說的是——無論如何,會再等我三年!她一定是絕望了,三年到了,她卻不打算等了。要麼以為我死了,要麼以為我變心了。我不能忍受她是帶著這種想法去的天國,不給我任何解釋的機會,我沒有死也沒有變心,我沒有!」
驀然間,他痛哭流涕。
她呆呆地看著他,只覺一陣心酸。她寧肯被辛旗狠狠地埋怨,也不想看到他如此傷心自責。
「她肯定是打算去見你的,」她拍了拍他的肩,找不出更多安慰的話,「這一點毋庸置疑。」
「她在江州打過各種工:在工地里推過灰漿、抬過鋼筋,在製鞋廠里打過板、納過鞋底,在服裝廠里燙過衣、釘過扣……最後在足浴店裡上班,工作的地方連個窗戶都沒有,還經常受到客人的欺負……這就是她的生活,日復一日、卑微麻木……這種生活、這種苦本來是由我來承受的——」
「不是的。我見到的蘇田是個活潑開朗的女孩,對陌生人十分友好……她很關心我,見我頭髮少,還給我推薦發膜來著。根本不是你想像的那樣愁苦沮喪、麻木不仁。」
「這就她跟我不一樣的地方,」他苦笑,「無論多麼痛苦,她仍然會笑,哪怕用盡全力。而我卻無法做到像她那樣欺騙自己。你以為是我們在選擇生活嗎?恰恰相反,是生活在選擇我們。當你遇到過太多不靠譜的人,這中間還有你的親生父母,你會在很小的時候就學會算計,謹慎付出。因為你從來沒有得到過無條件的愛,你的每一份愛都是自己爭取的、小心翼翼地培養的,在感情面前你根本大方不起來……」
他轉過身來,看著她又說:「我說的這些你恐怕很難理解。那是一種日積月累的『小心翼翼』,每一份關心、每一次歡樂都是那麼珍貴,都需要捧在掌心,用力地捂著,一不小心就會破碎。分手的那一年,蘇田一定讓我走,因為她知道我的個性,知道我的破壞力,如果我遇到了太多的無從選擇,就會變成一個壞人,而她肯定不會。從我第一次打架開始,她就說,我其實跟那些孩子沒什麼不同,一旦變得強大,就會欺負別人。」
「不是的。」閔慧搖頭,「蘇田讓你走,是因為她愛你,她關心你的未來,鼓勵你去成長。她支持你探索新的世界,也相信你最終會回來團聚。她愛你,很深很深,所以才會這樣做。」
他沒有回答,看著墓碑,陷入沉思。
過了一會兒,見他一直不說話,閔慧指著旁邊的一塊空地說:「辛旗,看見那塊地了嗎?」
他抬頭看了一下,點點頭,那裡有一個很小的墓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