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頁(第1/3 页)
冬青微微抬起頭,在他的印象里,這是對方第一次喊他的名字。出乎意料地,印象中蒼白無血色的臉孔,此時竟比那一輪殘日更加鮮明,更加紅潤。
他張開乾渴的嘴唇,用嘶啞的嗓音低聲道:&ldo;想……&rdo;
下一刻,他被男人擁入懷中,下巴抵著瘦削的肩膀,臉頰貼著柔軟的髮絲。
他聽見那人在他耳畔道:&ldo;我收你做徒弟,從今往後,我就是你的師父。&rdo;
&ldo;師……父……&rdo;他從喉嚨里擠出聲音,試圖把這兩個乾癟的字眼和擁抱自己的陌生人聯繫在一起。
從那天起,他不再是狄冬青,而是盧冬青。
從那天起,師父便是他生命中的太陽。
第4章 飛燕難歸(一)
一晃九年,禹國風雲變幻,朝綱紊亂,武林亦遭受重創,天翻地覆。
然而這些動盪,並未傳到偏院的三坪村。
三坪村小得像是麻雀窩。和都城全然無法可比,從村頭走到村尾,連半個時辰都用不了。它地處閩越一代,東臨滄海,南依群山,遠離塵囂,安然自得。
盧冬青與師父並肩走在街上,兩人方才去糧店買了一袋米,一袋面,沿途又添了一條當季河魚,二兩五花肉,晚飯便有了著落。
盧冬青今年已十九歲了,臉龐輪廓還帶著幾分稚氣,然而眉眼已經生得凌厲英颯,眼角微微上挑,雙目神采奕奕。
他身穿淡青色長衫,一條馬尾辮高束在腦後,眉峰挺拔,眼仁烏黑,不過他身上最為顯眼的裝束當屬額間的束帶,白色的綢布緞面,金線鑲邊,暗紋襯底,不偏不倚地貼在額前,剛好將額上的胎記遮去。
同樣遮去的還有他的鋒芒,他將米麵魚肉全都拎在手裡,邁著沉穩的步子,悄無聲息地與路上的行人擦肩。在經歷那場家破人亡的變故後,他身上的頑皮像是秋風掃落的樹葉,紛紛從枝頭離去,只留下蒼勁挺拔的枝椏。
盧正秋走在他身旁,視線漫無目的地四處飄遊,當初的病人也變化良多,面容已不再年輕,披肩的長髮之中夾雜些許斑白,眼窩深陷,眼角末梢有幾條皺紋向兩鬢延出。
與當年不同的是,他臉上的神色舒緩了許多,不再那般清冷,反倒有些懶洋洋的愜意。一面東張西望,一面搭話道:&ldo;冬青啊,你說這新鮮的河魚,是紅燒的好呢,還是清燉的好?&rdo;
盧冬青答道:&ldo;師父想吃哪種都好。&rdo;
盧正秋的嘴角浮起一抹笑意:&ldo;那麼便紅燒吧,紅燒的更入味,記得多放些糖。&rdo;
&ldo;好。&rdo;
此時此刻,若是有當年的故人瞧見他們,想必會以為他們調換了神志,才會生出如今的性情。
可惜三坪村並沒有故人,在這裡,他們只不過一雙尋常的師徒,開著一間尋常的藥鋪。
藥鋪已近在眼前,盧冬青卻停了下來。
&ldo;怎麼了?&rdo;身邊人問。
&ldo;我似乎聽到有人在喊我的名字。&rdo;盧冬青抬手一指,&ldo;從那邊的方向。&rdo;
他的手指向街的盡頭,那裡是村尾,往前的路被山巒遮擋。山腳下有一座舊院,許久沒人打理,院牆塌得只剩半邊,堆滿雜草。
平時空無一人的院子,此時卻站了三個人影。
盧冬青心下好奇,將魚米在自家院門前放下,隨著師父一起往村尾走去。
愈往前走,行人便愈發稀少,人群的喧嚷聲幾乎輕不可聞,取而代之的是刺耳的咒罵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