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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cháo緩退,各邦便著手準備五年一次的察舉鄉議。這種選官制度是世家子弟論品入仕的一個補充,由各地駐城司隸主持,舉薦那些出身寒門卻有出眾才華的人入品。入品後便和世家子弟一樣,根據品級指官入仕。
莞州陌陵。水吏陸德海家。
窗外淅淅瀝瀝下了好幾天的雨。夜色已深,房中燭火搖曳。
陸德海將手中的信重又讀了一遍,輕輕嘆口氣,把信紙伸到火上點燃。
燭光大熾,映亮了這間狹小的臥室。也映亮了陸德海飽經風霜,憔悴黑瘦的臉龐。
這封信來自皇城,是他最後一點希望。
他被貶回鄉,便在陌陵府衙做了一名吏員,專司水利。朝廷下了大功夫治水,一道一道敕令催促甚急,層層遞到陌陵這小地方,也不過是撥調了吏員,每天到江邊巡視。他是朝里下來的,陌陵鄉間又頗有賢名,守備對他很是客氣,也不曾指派什麼差事,由著他空領一份俸祿。當年灕江沿岸一路治水賑災,他跟著下過一番狠功夫,對疏水調沙也有不少心得。就任後沿江轉了幾圈,就看出江內泥沙淤積,若不疏浚,來年秋汛要是暴雨,陌陵必有大災。
他當即找了守備,懇請出面治河。頭年一場洪災剛過,鄉里流民無數,又有大量失田人家,人手是不缺的。守備樂得不管,便撥了筆款子,全交給了他張羅。
那時候正是水枯時節,他便組織民丁,熱火朝天的開始疏浚底泥,擴寬河道。豈料工程幹了一多半,突然傳來了消息,朝廷要招丁去荊陵修堤,連各城駐軍都調過去了。那頭給的工錢多,又是朝廷出面有保障,聽說吃住都有安置,能幹上年。粗粗一算,三年下來攢的工錢就夠買兩畝好田,眾人當即響應,扔了手頭的活就走,陌陵的事便沒人幹了。
那河道半通,挖出成山的底泥還在水裡堆著。他欲哭無淚,一家家登門哀求,求鄉民們拖延個把月,至少把河道清乾淨了再走,不然今年再有大cháo,堤壩撐不住。可是今年有沒有大cháo不好說,朝廷召令急如星火,錯過機會卻再沒有。眾人都罷了工,收拾行囊準備去荊陵,他實在沒辦法,就去找守備哀告,求府衙以徭役的名義,強行把人留下。
這消息一傳出來,他當即成了豬狗不如的畜生,人人唾罵。眾人恨他擋了財路,衝到他家裡亂砸一通,又圍了府衙要找他算帳。守備怕鬧出人命,趕緊打消了主意,勸他放手。他看著未完的淺灘窄壩,洪峰一來就是修羅場,如何放得下手?那一日眾人結隊赴荊陵,他一人扛著鐵鏟拎了竹筐逆流獨行,發誓就算一個人,也要把河道里的淤泥清出來。
他一個人,在曠闊無垠的江灘里,是只微不足道的螞蟻。淤泥堆積如山高,他算過,日日幹上七八個時辰,臨到水豐時節,差不多能清掉一大半。一大半也就夠了,足能保證水來了從河道中走,不會再漫無邊際的蔓延,毀了好不容易修出來的堤壩。他一個人幹得辛苦,吃睡都在壩上,蓬頭垢面,像個精神不正常的瘋子。鄉里小孩子不懂事,便過來看瘋子,圍著他嬉鬧。
後來漸漸的,有小孩子開始幫他幹活。鄉民們雖然恨他曾經強留男丁,卻也知道治水通淤是為大家好的事,家裡孩子願意去干,母親也不攔著,還給中午送飯。後來,連大人閒下來沒事,都樂於過去幫他挖一鍬泥。他風雨不歇,日日苦幹,有一天日頭大曬,昏倒在泥水裡,被人抬回家休息。他懊惱自己耽誤了辰光,第二日早早就去了江邊,卻見到了數千鄉民。
老人,小孩,女人。男人都去荊陵賺錢了,剩下這些老弱婦孺,清晨聚到了堤壩上,拿著鐵鍬,挎著筐子等他。守備脫下了官服,女子換下了裙釵,願意和他一起,用肉身,死磕一條河。
他熱淚盈眶。那一日,似乎重回意氣風發時,滿胸的壯志昂揚,要以一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