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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到以为不会再有回应,涂修阳才侧身看了她一眼,淡淡道:“这世上之事,若是一件一件要论对错,又如何论得过来?你既不觉得后悔,对与错,又有何关系?”
“先生——”容萧将脑袋埋进双臂臂弯,手搁在膝盖上,哀声叹。
“你这样做,无非两种结果。”涂修阳语波平静,“若是成,你得偿所愿,若是不成,前功尽弃丢了性命。无论你做与不做,秦国内乱已是无法避免,你做了,或者还能占据主动,毕竟你如今拥有力量,天下间也是难有敌手。”
容萧抬起头:“先生是在说好话宽我的心吗?”
涂修阳丢给她一眼:“难道你不是只为求一两句好话宽心才跑到这里来?”
容萧窒了窒,半晌站起身:“我回去了。”走出一段距离,听见涂修阳在身后说了一句,“你只问问自己究竟为何要这样做。若是值得,又何必多想其他。”容萧止住脚步,垂首站在原地,许久之后,开口轻轻说了一句:“自然是值得的。”
或许最开始,还有几分冲动的成分,但事情真正开始之后,就已渐渐认识到,无论再来多少遍,只要她还是她,就会做出现在这样的选择。令她烦躁不安的,是因为自己忽然拥有了操控他人生命的能力,而当它真实在眼前上演之后,因之产生的那种没有尽头的恐惧——对自己的恐惧。
她害怕会有一天,她会因此忘记了本心。
……
……
一月之间,吏部衙门前的刑台移到了宫城外的正阳门,斩人头无数,血腥味漂浮在空气中,久之不散。京城内外,日夜有手持长公主号令的人,四处巡查,镇压暴动。每日太阳落山,城内街道就无比清冷,家家门户合闭。容萧所要的人人自危的局面,果然铺展开来。
然而,最初几日的惶恐之后,民众渐渐发现,那位心狠手辣的长公主,似乎只是将目光投注在了京都官场,被拿上断头台或是投进大狱的,往往是朝廷奉职的官吏,越大的官,刑罚越重。
那么多官员被摘了乌纱,空出的官职或者精简,或者由副手、候补官员补缺。新旧交替,有人欢喜有人愁,但恐怕谁都明白,国家的权力,正在这样的更替中,汇聚到长公主容萧的手中。
每位京官,或多或少都与地方官员有私交、有各种关系。牵一发而动全身,京都的事,自然会迅速引发地方上各种明里暗里的动荡,然而这个时空还没有无线电、没有卫星、没有互联网,一月的时间,不足以让京都的变化,蔓延到全国,等到地方能够做出反应,京城之内,已是万事成定局。何况,容萧身周以阿笑婆婆、明月为首,汇聚了越来越多的能人异士,或明或暗,或隐秘或大张旗鼓,不过短短时日,俨然聚合如一支军队。
就在这样的变化里,一月之期到限时,容萧重新返回秦都北郊宣武军军营,仍是平平静静地站在了一月之前曾经站过的地方,望着即将要冠上容姓的宣武军。
相隔一月,观礼台下广场中的宣武军将兵,也同样静静自盔下举目,看着高台上一袭素袍的容萧。她在京都官场的作为,自然会波及到京城驻军,此刻眼前的这些人,淡漠外表掩盖着的,会是对她的憎恨,还是恐惧?可显然,不管是憎还是恨,不管一月之前她曾在这里留下怎样的印象,掌握了生杀大权的她的手,如今就要稳稳抓住这些人的命运。
“我还想着,今日来军营,不知要杀多少人。”容萧开口,在场下一片寂静之中,慢慢说道,“还好,比起朝廷里头的官老爷们,你们的确很好。不过,这还只是开头,可千万别松了劲。我宁愿你们死在自己人手里,也不愿看你们在战场上被敌人像牲口一样的宰杀。”
一月时间并不长,并不足以改变某些事情,但能成为一个令人满意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