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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咆哮,是巨人的嗚咽。隨後是一串如同鳥兒鳴叫的可愛旋律,緊接著又是抽動和痙攣,轉瞬再次變成了如同某種生物的鳴叫。
一邊歌唱,一邊吼叫。這聽起來已經完全不像薩克斯的聲音了,而是某種動物在嘶吼。明知道氣息不可能永不中斷,卻感覺那串旋律好像永遠不會停歇。很快,音色開始沙啞,如同天空中的航跡雲般緩緩淡去,卻沒有消失。那是一陣似乎隨時都會消逝、仿佛超聲波一樣的微弱聲響。或許是演奏者趁這段時間補足了氣息,樂聲的音量再次變大,牢牢攫住了我的心。
旋律毫無徵兆地消失在雲霧中。
那個人的演奏結束了。
我聽到瞬間響起的歡呼聲。場下聽眾的狂熱伴隨著掌聲在四周迴蕩。我也仿佛身臨其境。我雖沒有鼓掌,也沒有起立,但內心卻感到暢快淋漓。
永瀨也露出了滿足的表情。
演奏還在繼續。
另一個薩克斯的獨奏開始了,但我仍舊沉浸在剛才那段獨奏的興奮中,無暇靜下心來聆聽。
「很不錯吧?」優子說。
「魄力十足。」其中奔涌著巨大的力量。「特別是剛才那個人。」如果這真是一場音樂的爭鬥,剛才可謂是旁若無人的瘋狂後贏得了壓倒性勝利。
「大家的演奏都很棒,羅蘭·科克的演奏更是堪稱震撼。」
「科克?」
「他出生沒多久就遭遇事故導致雙目失明,也有人說他的失明是天生的。」永瀨溫和地笑著說。
我實在想像不出雙目失明對一名音樂家會有怎樣的影響,不知如何回應。我不想太冒失。
「恐怕他在演奏上有著不輸給任何人的自信。他確實戰勝了所有人。」
「是啊。」獨奏結束後觀眾的喝彩已經說明了一切。
「剛才還只是一架次中音薩克斯,平時他基本上會同時演奏三件樂器。他可以同時含住三件管樂器吹奏,有時甚至用鼻子來吹長笛。」
「用鼻子?」還有,一個人真能同時演奏三件樂器嗎?
「據說他以前還被說成街頭藝人。人們都不把他的表演視為現場演奏,而是雜耍。不過只要聽過他的演奏,就知道那是真的有本事,所以查爾斯·明格斯才會把他請到自己的樂隊來。只要演奏足夠精彩,其他評價都不值一提。只要有真本事,那都不是問題。查爾斯·明格斯本人也是個怪人。」
「怎麼回事?」
「我是在書上讀到的。明格斯跟一個人到餐廳吃飯,因為他是黑人,就被領到了小桌子旁邊。」優子說,「明格斯說自己長得比較壯,要服務生給換張大桌子,得到的回答卻是『你用這張桌子就夠了』。結果他還是只能坐在那張小桌子旁邊。於是明格斯就……」
「就怎麼樣?」
「就點了四人份的牛排。」
「啊?」
「因為盤子放不下,服務生只能給他拼了一張桌子。」
「跟陣內主任一樣。」我忍不住脫口而出。
「我當時也第一個想到了陣內。他真的能幹出那種事來。」
「陣內還沒在東京生活的時候,我們幾乎見不到他,但只要聽查爾斯·明格斯的專輯,就會想到他。」永瀨苦澀地說。
「我們明明不願想起他的。」優子也露出了類似的神情。
cd還在播放,進入第二曲目。第三個登場的羅蘭·科克又像剛才那樣發出了豪邁的咆哮。獨奏結束後響起的掌聲和歡呼聲充滿狂喜,仿佛場上觀眾看到自己支持的足球隊進球了一般。我感到全身汗毛倒豎。第一曲目已經足夠震撼,而這首更是無與倫比。
「啊,醬汁用完了。」過了一會兒,永瀨說。他晃了晃手中的醬汁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