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第1/4 页)
我們連馬燈都沒帶,只能借著星光趕路。他怕火,走路很慢,好像害怕鞋底子擦出火星兒來。我有一肚子話要問,可是我一句多餘的話也不說口我跟著他走,發誓他讓我幹什麼我幹什麼。他總不會讓我活埋了他吧?
天一亮,我才發現二少爺跟往日很不同。他穿戴很整齊,沒戴假辮子,可是長發光溜溜的,像一片小帘子披在肩上。他穿的是留洋回來那天穿的黑衣服,連個皺兒都沒有。他的臉比平時白,也比平時十淨,眼神兒變得靜靜的,整個人清慡多了。
他在牛角谷的谷底找了一塊大石頭,石頭比門板還平整,鑲在山水衝出來的干河道上。我們放下搭鏈,吃了點兒帶的乾糧,這時候他才認真地看著我。
他說;耳朵,你整天都想什麼?
我說:想怎麼孝敬主子。
我整天想什麼怎麼能告訴他呢,別說他,我誰都不能告訴。
自己想什麼白己知道就完了。
他說:還有呢?
我說:想多幹活兒。
這是一句真心話。
他說:為什麼?
我說:不幹活兒不白吃了?
他說:你覺得世道公平不公平?
我說:公平。
他說:你最盼的事兒是什麼?
我說:曹家幹什麼成什麼,我們走到哪兒臉上都有光,都神氣!
他說:你神氣了一卜麼?
我愣住了。是呀,我一個做奴才的,神氣什麼?二少爺有點兒冷淡,對我的答話像是不太滿意。他表面安靜心裡不安靜,過了一會兒義說開了。
他說:你心裡亂不亂?
我說:不亂。
他不理我,看著樹梢上的太陽光。
我說:你亂麼?
他說:亂口亂極了。
我說:呆會兒咱們千什麼?
他說:你十幾r?
我說:虛歲十一七。
他說:我二十三廠。
他不再說話,把搭鏈里的東西一件一件掏出來。我開始緊張。我覺著他的話他的動作都不大對頭,他慢條斯理地跟我扯那麼多幹什麼呢?他在大石頭的平面上鋪了一大張竹紙,倒廠一些炭粉,用一把木梳扒開扒平,把硝粉也倒上。再扒平,他把口袋裡的硫粉也倒上了。他讓我到遠處r一塊岩石後邊去。我不去口我發誓要呆在他旁邊。他看出了我的心思,揪住我的胳膊站起來。他用那麼大勁兒操我,讓我沒想到。他拎著我往前走口我想站住,叮是站不住口他的眼睛像死人的眼睛口我不能離開他。
我說:少爺,你想幹什麼?
他說:耳朵,你像條狗一徉!
我說:少爺,你想幹什麼?1他說:看著就行廠,不用問】我叫你你再過來,不叫你你一步也不要動,聽到了麼?)
我不動廠。
他說我像條狗一樣。是狗就得有狗的樣子。我躲在岩石後邊看著他,比狗還老實。
他用木梳子梳那些混在一起的細沫兒口梳了很長時間。他把藥面弄進一個大肚子小口的瓷酒瓶子,把一個燈捻兒樣的東西用樹枝寨進去,然後塞緊了瓶口。他拎起搭漣往我這兒走,臉上的汗像淋了雨一樣。
他用手背擦汗,手指頭直哆嗦。
他說:耳朵,出了事你回去說一聲,讓光滿找人來埋我。如果沒出事,今天的事你誰也不許告訴。算啦算啦!你別管這件事i我帶你來有什麼用?有什麼用?
他兩隻手捂著臉,用力抹了一下。
他說:不知道聲音怎麼樣?
他嘟峨了一會兒,呆呆地走出去。他連想都沒想,到那兒就劃著名了火柴,火花撲一下噴起來。他上身往後一閃,跌跌撞撞地往回跑。什麼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