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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統十八年,對容胤來說並不是個好年。
他結束了秋巡,又在冀陵主持了祀谷儀式,用來告祭秋神,組織收割。回宮的路上他路過一片廣袤的農田,曾經親眼看見即將成熟的麥子一片燦爛輝煌,頂著碩大的麥穗疲憊萬分的彎著腰。可是大雨降落,冰雹也降落,沿灕江日夜不停的瓢潑。來不及收割的糧食全都爛在水裡,餵飽了鳥鼠蛇蟲。
灕江沿岸有莞濂湘三個邦,是琉朝最大的產糧區。一旦發水,幾千萬的人要鬧饑荒。
容胤立即從臨近郡調了糧過去。浩浩蕩蕩的糧車才走了一半就被巨大的冰雹暴雨砸扁在路上,山洪崩塌,毀了入莞的糧路。消息足足過了二十天才遞到皇帝的御案上,三個邦的邦主和兩河督道聯名請願,請聖上開天下糧倉。
天下糧倉在菀濂湘三個邦境內共有三十二座,存糧夠三年支用。
容胤留中了這個摺子。
開倉不是小事,他必須再看到更多。
每個月,都有一個黑色的盒子送進御書房。這東西叫箋箱,裡面是各色各樣的信札,從糧食價格到某豪富暴亡,從河道淤塞到山賊亂黨,內容稀奇古怪,無所不包。寫信的人有大儒,有兵將,有地方守備,也有他密派的按察史。在等到最新的消息前,他只能按兵不動。
他下了例朝,卻召了幾位參政過來,說了這件事。諸人眾口一辭,都是懇請他開糧倉。糧道被堵,外面的糧一時半會進不去,總不能守著成堆的糧食,卻眼睜睜的看人餓死。
容胤低垂著眼帘,面無表情的聽眾臣陳情。
他永遠在玩一種蹺蹺板遊戲,這頭壓下去,那邊就會翹起來。
糧倉一開,就再無回頭路。吃空了容易,想填滿卻難。
每年糧食收上來,大頭都拿去給了軍隊。各級地方糧倉也要留一點,最後那一小部分歸入天下糧倉。如此年年積累,才有了現在的這一點餘糧。若是開倉,沒個五六年平不回來。
這點糧是天下百姓的命。如今邊疆戰事緊張,一旦和阿蘭克沁部開戰,各地的存糧都會飛速消耗,若正趕上個災年欠年出了什麼差錯,天下糧倉就是最後一線生機。
他一直不吭聲,只是聽眾人分說,也有人提到了戰事之憂,建議不如叫驪原周氏就近調糧,出一筆銀子。若是入莞困難,就走周氏的私家商路。容胤被他說中了打算,微微詫異,不免多看了一眼,想起這個二等參政叫陸德海,是兩年前科舉出來的狀元,當時只是做了科廊侍中,賜御書房行走。想不到這麼短的時間就升了上來。
琉朝開始科舉不過三十來年,之前僅是在幾個郡里辦了兩場,六年前他獨壓眾議,硬是推行到了全國九個邦州,選上來的新人因為家世不顯,留朝的只能給末品官職,想升上來也不容易。陸德海年紀輕輕能做到這種地步,能力手腕應該也是一流。
他議事時從不表態,幾位御前侍墨的參政早已習慣。唯有陸德海第一次參加書議,奏言後見聖上不置一詞,後脖梗子上的冷汗就刷刷往下流。他本是二等參政,沒資格參加朝前書議,趕巧今日連著兩名侍墨參政都出了缺,就拿他補了個空額。他自幼長在莞南鄉間,親眼見過那些世家大族生活之豪奢,朝廷捉襟見肘逼得都要開天下糧倉,為什麼不能叫他們放一點血?幾位御前侍墨參政均出自上品世家,他說出這種話,難免招人惡感,可若皇上聽著耳目一新,對他能有個印象,也算筆合算買賣。
他字斟句酌,條分縷析的說了一通後就匍匐在地,卻沒等到一點兒動靜,只覺得一片沉重的威壓,無聲無息漫無邊際的蓋了下來。他大著膽子抬頭一瞥,模糊看到聖上雄姿傑貌,透著冷峻之色,目光凌厲卻看不出喜怒,登時嚇得腿肚子直轉筋,慌忙伏了下去,拿餘光緊盯著聖上的袍角。
那織青的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