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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清圓仰著臉,忽有這麼一刻,覺得他像是深淵中的幽鬼般嚇人。但是晏傾似察覺到她的目光,他身子向前坐了幾分,他回到燭火光華處,便仍如孤鶴般清矍。
他判斷著她話中真假,卻不動聲色,聲音依然溫而靜:「所以,你覺得是你殺了衛女郎?你是來找我投案自首的?」
徐清圓壓下心頭淒茫,默默點頭:「我白日沒有見到衛渺,也四處找不到衛渺。雖然梁園風景如舊,我卻滿心不安,怕我如惡魔般逍遙法外。我若殺了衛女郎,自然應當自首。可是我醉了酒,我又確實沒有太多記憶。」
晏傾緩緩說:「梁家沒有人報案。」
徐清圓沒有注意他的話,幽幽靜靜道:「衛渺不應死的悄無聲息,我也不該心安理得地當做無事發生。若我沒有殺人,我求郎君幫我洗清冤屈;若我真的殺了人,我願意賠命……」
晏傾再次重複:「梁家沒有人報案。」
他稍頓一下:「大理寺沒有收到梁家死人的報案,刑部應該也沒有收到。」
徐清圓怔一下,她仰著頭看他,似乎聽懂了他的話,又似乎沒有完全明白。
晏傾終於站了起來,從矮案後走出,走到徐清圓身前。他的影子罩住她時,他身上淡淡的薰香拂來,暖融又端然。
徐清圓低著頭,看到雲履如煙。
晏傾平靜得近乎疏離:「我知道你的訴求了。這件事若發生在旁家女郎身上,恐怕旁家女郎不敢如娘子你這般來找大理寺官員投案。」
他袖子微展,示意她站起來,卻不知出於什麼顧慮,並沒有伸手來扶。
徐清圓恍惚地站起來,身子微微發抖,心神仍是迷離的。
她聽晏傾說:「若是梁園死了人,梁家卻無人報案,這件事便遠比女郎你想的複雜了。你明明酒性不佳卻被灌酒,再加上無人報案,某方面來說,大約你是兇手的可能性很低。
「若你無罪,我會幫你的。」
徐清圓猛地抬頭看他。
他清逸秀挺,進退有度,溫和之餘,可見克制。
她眼中煙波浩渺:「我不信我會殺人……」
晏傾看她惶惑的眼神片刻,眼神略空,不知在想什麼。
在徐清圓再觀察之前,他回了神,仿佛十分認真:「我也不信你會殺人。」
也許他只是安慰她,但是從昨晚到今晚所經受的惶惑和焦心,在他的目光下,好似煙消雲散了一半。
她孤身來長安,四處碰壁,出了事也不知道尋誰求助。一個陌生郎君的相信,讓她心中泛酸泛暖。
她分明不想,但她睫毛顫一下,一滴淚滾出眼眶,垂在腮畔上。
徐清圓當即面染紅霞,向後快速退開一步。她有些懊惱地側過肩,急忙用手背擦淚,擦得面頰緋紅。
她背對著他,聲音含糊:「失、失禮了。」
此番倉促姿態,不見方才刻意端出來的穩重,方見幾分少女嬌憨。
晏傾移開的目光略微泛空,如同沒看到她的狼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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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
書舍門打開,蘭時衝過去,扶住重新戴上帷帽的徐清圓。徐清圓扶住她的手握緊,蘭時放下心,向徐清圓身後看去。
雨水嘩嘩,徐清圓拉住蘭時,聲音嗡嗡的:「我們走吧。」
蘭時迷茫地被徐清圓拖下台階,跟著徐清圓向府外走。身後,一把清潤、遲疑的聲音響起:「且等等。」
頭頂一暗。
徐清圓沒感覺到,只聽到蘭時呼吸一滯。她便抬起頭,隔著帷帽紗簾,霧濛濛的水汽中,看到一把黑傘撐在上方,晏傾低著頭看她們主僕二人。
徐清圓受驚地向後一退,晏傾竟也被嚇到般地向後一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