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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食不可入腹,左肢不可長留。吾曾見野外孤鬼,心枯肝裂,淒淒長哭。吾曾見夜中行人,提燈低語,鮮血曳地。人人鬼鬼。顱後發膿。」
老者的聲音搖晃在石窟里,此地光影昏晦,連著聲音也明暗不定了。
鳳獨定睛聽著。
鷹炙的手已握在腰間長劍上,疑心椅上的人會驀地變作神鬼,掙脫鎖鏈,朝著這邊撲過來。
燕歸眼睛微微一動,朝著緊閉的青銅門看去。
金太師嘴邊白沫愈來愈多,聲音陡地尖銳起來。「江山作偽,蒼生為奴!天下不傾,眾神不死——萬姓無活!」
「江——山——壁!」
「江——山——壁!」
「惡天難覆,惡神難除,昏天黑地,長古無明。唯有一物,傾天覆地,殺神弒佛,眾生之所系。江——山——壁!」
渾濁的眼睛裡,竟有淚色。
飢餓已極,腦中混沌,一腳踏在陰陽之界的老人,愈說愈烈,身下金椅劇烈搖晃,金鎖鏈咔咔作響。
「孤鬼長哭,亡人踏血!」
「江山作偽,蒼生為奴!」
「江山壁……」
劍光突地一閃,燕歸手下梟殺劍出鞘。姑娘的眼睛,望定了燭光之下的青銅門。
鷹炙望向她,驚道,「燕歸?」
燕歸不答,只望著那平靜無聲的厚重巨門。手下捏緊了,劍光寒寒。
鳳獨低低道,「從小到大,我夜裡總是做夢。一場又一場長夢。銀灰縹緲的雲霧裡,似鬼非人的東西到處亂飄。」
金太師仍在念著,「江山壁……江山壁……」
鳳獨又道,「他們說話,低笑,嗡嗡作響,像地獄的鬼卒。他們取出刀來,切開我的頭顱,往裡面灌酸水,然後我便神志不清……」
窣窣作響的金椅在昏晦不明的燭光里猙獰著,那影子在石壁上,一下是拖長,一下是變短,扭曲變換,鬼影重重。
嗒。嗒。
青銅門外隱約有了動靜。
鷹炙朝著那森然大門看過去,手中長劍,也終出鞘。
金太師的掙扎驟然停了。壁上光影定在這一刻。那被鎖在椅上的白髮老者喃喃而道,「天外之人,修造山河,創生萬物,執掌眾生,裁奪生死。」
那門外的動靜愈來愈大了。腳步聲聲。不明之物咔咔作響。
——「他們」來了。
青銅門仍是一動未動。此門極高極厚,上有異獸之刻,血口大張,巨眼猙獰。
鳳獨揚著臉,微帶赤紅的眼睛緩緩地、緩緩地,終也朝著那沉重如命運的巨門看了過去,七分冷,三分譏,那眼睛在這昏暗燭火之中竟是極亮。
他往地上的血紅酒盅一踢,紅瓷碎裂,劇毒的艷色蠱王跳出來爬在石壁之上。石壁之上滋滋作響。
蠱是人養出來的,養出來以後,又是可以反過來殺人的。
鳳獨道,「天外之人執掌眾生、裁奪生死?不過是在盅中養蠱。如今養出我這樣的蠱,竟是不敢推門、不願揭盅麼?」
那青銅門默然良久。
終於,它慢慢地、慢慢地,開了。
凝然不動的金椅上,金太師用只有自己聽得見的聲音說,「……天涯之地……日隕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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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空闊的大房間。牆與地面都是銀灰色,乾淨,一絲灰也沒有,泛著金屬建築所特有的冷意。
同一間地下手術室,同一個堅實的玻璃罩子,同一個在罩子裡不斷掙扎的仿生人。
姑娘一身是血。
一場亂戰之後,頭髮散亂了,額上凝汗,錦衣染血。身上的傷口全是在背上。他們唯有在她背後使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