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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過了多久,我已從痛哭到平靜,雨也終於小了。
薛度雲下車後,繞過來打開副駕駛的門,彎身進來抱我,我說我自己走,可他仍然堅持抱起我走入弄堂。
夜裡的弄堂很安靜,薛度雲的皮鞋不時踏進水窪里,濺起的水聲很清晰。
打濕的衣服貼在身上,風一吹我就冷得直打哆嗦,敏銳如他竟察覺到了,手臂更緊地把我揉進他的懷裡。
「沈瑜,人不會一輩子好運,也不會一輩子倒霉,當生活已經壞到極致,那就說明好的東西就要來了。」
他抱著我從老舊的樓梯一路往上爬,說話的聲音依舊沉穩,半點沒有因為負重而感到吃力。
「薛度雲,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我借著樓梯口透進來的依稀月光,盯著他稜角分明的下巴。
他在我家門口把我放下,微低著頭,濕漉漉的頭髮也跟著垂了下來,瞅我時眼神帶著絲寵溺,還伸手替我擦眼淚。
「見不得你受委屈,哭起來跟個孩子似的。」
他這話簡單直白,卻好似在我的心上溫柔一撞。
我想我一定是花光了所有的運氣才遇到了他。
從小到大,我真正得到的關心太少,生命里只有爸媽,海鷗,黎落。
薛度雲在我最脆弱的時候闖入我的生活,他對我的好,讓我眷戀,又讓我不安!
回家的第一件事是把我媽的遺像掛上。
我搬來凳子,薛度雲說要幫我,我堅持要自己來,他就幫我扶著凳子。
我把我媽的遺像和我爸的掛在一起後,他說,「快去把濕衣服換下來吧,當心感冒了。」
等我洗完澡穿上睡衣出來,一眼便看見了站在老舊書桌前的挺拔背影。書桌上檯燈的柔光打在他身上,他的整個身影都好像融進了一團柔和里。
「錄音機好的壞的?」薛度雲指著舊書桌上那台老式的錄音機。
「應該是好的,不過很久沒用了。」我一邊擦頭髮一邊說。
我看到薛度雲取了一盤磁帶放進去,大概因為太久沒用的原因,出來的聲音有些變調,放了一會兒才恢復正常。
而我在聽到錄音機里飄出來的歌聲的那一刻,神思也恍惚了起來。
「走過的路,滄桑雨露,腳步印在泥濘深處,一步一步,風雨無阻,青春與夢想不能辜負。人生坎坷的路總有,風雨中也不回頭。就算步履蹣跚,活著太難,也要不枉來這世上走一遭。活下去,不辜負生命的意義;活下去,拼盡了所有的勇氣;活下去,不辜負愛我的我愛的人,不辜負年少時的夢想和再也回不去的青春。」
這盤磁帶是有來歷的。
那一年,我爸車禍去世,我媽成了植物人,那是我人生中最灰暗的日子。學校組織捐款,有一個醫學院的學生特意跑到學校辦公室,給我捐了一千塊錢,那時候的一千塊錢對我一個學生來說簡直是一筆巨款。我很想當面感謝他,可惜我跑到辦公室的時候,他已經走了,只留下了錢和這盤磁帶。
主唱是當時本地很受追捧的荊棘鳥樂隊,聽聞成員多是學生。他們酷愛翻唱beyond的歌,也做一些原創歌曲。
這首《活下去》,就是他們的原創曲目,滄桑且有力量的歌聲,治癒的歌詞,總能治療我的傷口。
後來我上了中學,他繼續資助我,我輾轉得到了他的qq,才終於聯繫上他。
可我只知道他叫海鷗,卻從沒有機會見他,因為那時他已經出國了。
歌聲緩緩地從老舊的錄音機里流淌出來,薛度雲雙手插兜站在書桌前,我站在他背後不遠處,我們都仿佛被這歌聲吸引了,誰也沒有動。
而每一句歌詞都像是敲打在我的心上,字字震撼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