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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念見狀,悄悄走出了門。他靠在門外,嘆了口氣。季君昱不知道,可是他卻聽見了醫生的話,本來手術的成功率就低,誰知道巫淵手術前還不配合,不知道發哪門子瘋,身體情況直線下降。
周念知道他發的哪門子風,那是壓抑已久的人唯一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的微弱反抗。
門的那一側,季君昱還在固執地和巫淵聊天。他小時候發過一場高燒,反反覆覆燒到了將近四十度,把楊園急壞了,大晚上跑去城裡的藥房買退燒藥。那天晚上,他在一片熾熱的混沌之中,感受到了偶爾的冰冷顫慄,聽到女人溫柔又有點絮叨的聲音,一遍又一遍執拗地說著,就算沒有得到他的回應。
後來他總算退燒了,睜開眼睛就看見楊園一邊給他用涼水擦著身子,一邊還在說著一些無趣的日常瑣事。
那時候,楊園告訴他,如果一個人昏迷不肯醒過來,一定是因為靈魂不願意停在這個無趣的世界上,只要一直不停和他講著生活中有趣的故事,他就會願意再留下來一次,睜開眼看看這裡。
小季君昱歪著腦袋,心想自家媽媽講的李姑婆和王老太因為一根蔥吵起來,這事情明明一點也沒意思。
直到今天他才完全明白,那些話其實不是說給昏迷中的人,而是不斷地講給自己聽。好像只要自己不停說下去,那個人就能醒過來,只要自己足夠努力,就能留住那個厭惡無趣世界的靈魂。
「巫淵,星然醒了,沒傻也沒失憶,只不過後腦勺的頭髮被剃了,成了陰陽頭,肯定很醜。還好我早早在網上給他買了帽子,去參加婚禮也能給孩子留點臉面。」
「對了,金水的婚禮在八月中旬,她給你也發了請帖,讓你一定要到場。她是個很好的女孩子,我希望你能醒著見證她的幸福。而且你們倆不是簽了合同要做那個什麼什麼養老院計劃,你要是就這麼睡下去,我可不信周念能把這些做好。」
門外的周念忽然鼻孔一癢,打了一個巨大無比的噴嚏,嘟囔著:「不會是老師發現我翹課了吧?呸呸呸,我這算是在自家企業實習,才不是翹課。」
忽得,他心裡一咯噔,劇烈的難過從心底滲透了出來。從前他曠課偷溜去澤昇玩,都有聞子晉在背後幫他撐腰善後,方才他想到翹課,第一反應居然是「去找聞子晉撒嬌認個錯」。最可怕的莫過於人的下意識反應,那是無法欺騙任何人的。
他拍拍自己的臉,試圖把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拍出腦子,他想了想,乾脆把耳朵往門上一貼,偷偷聽著裡面的人的聲音。
「你知道嗎,聞子晉認了,季國平是被冤枉的,冤枉了快三十年。」一時之間,季君昱心裡也有些難受,不算傷心,但總有些悲涼。
三十年,實在太長了。長到季國平已經死去,長到曾經追尋線索的人一個個不見了蹤跡,長到掩埋在土地之下的屍首都化成了灰燼,長到這個「內奸」之子已然成長為中流砥柱。
他甚至說不清楚,這份遲到的正義,對於那些不斷追尋真相的人、家庭來說,究竟還算不算是一份正義。
林堯不是叛徒,林運也本該堂堂正正做人,去上最好的中學,考上最好的大學。
杜筠可以沒有危險,在孫女身邊安度晚年,而不是這樣逃避著來自聞子晉的追殺。
甚至楊園,也本可以成為越城最成功的心理醫生,成為最普通最幸福的兩個孩子的媽媽,每天都能收到一支嬌艷的紅玫瑰,吃最美味的奶油蛋糕。
總不會是像現在,舉目四望,罪犯死了,被冤枉的人死了,親歷者死了,翻案者死了,全由後輩拿著支離破碎的證據拼湊出一個不知到底有幾分真的真相。
好在,英雄的身上不再蒙塵。
沉冤得雪,總歸是件好事。
「冬願,」季君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