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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個答案呼之欲出,但他從內心抗拒面對這個真相。
他原先以為是戶部或者少府監搞的鬼——因為勘測圖是父親畫的,絕對不會有錯。
而現在才明明白白看到這張圖紙上面根本沒有父親的名字。
歐陽遲恭當時是工部侍郎——下級官員意外身亡,上級官員代行簽章之責……
顧喬雙手顫抖,拿在手上的圖紙發出輕微的聲響。項澤南握住他的手把圖紙合上,將紙從他手中抽出來。
「此事牽扯甚大,我們連夜將這裡的黃金清理出來,明日一早我就稟明父皇。」 項澤南頓了頓,「…… 而且這些還只是冰山一角。」
這件事已經不是簡單的官員貪腐問題。若是從工部開始造假文書,那麼戶部、少府監,經手過的官員一個都跑不掉。
他們將廉州金礦一分為二,一部分上報朝廷,一部分中飽私囊。
而顧之微,那個老實正直的虞部司郎中,就是這個彌天大謊的祭品。
顧喬愣楞地站在那裡,手上還保持了拿著圖紙的姿勢,他好像聽到了震耳欲聾的呼號。那呼號聲說:是你最敬愛的老師!是養大你的半個父親!是歐陽遲恭殺了你的生父!
他想起七年前,那時父親剛剛去世。他無法相信父親的自殺,那一段時間他曾無數次告訴歐陽遲恭他的懷疑,無數次請求歐陽遲恭為父親鳴冤。
而歐陽遲恭是怎麼說的?
他說,人死不能復生,活著的人總要向前看。他說,顧之微是個內心負擔極重的人,徒弟慘死他難辭其咎,無法面對。他說,我和你父親是至交好友,以後,我替他養你……
那些話語在耳邊重現,這麼多年,凡是顧喬舊事重提,歐陽遲恭就一定會安慰他接受現實。
顧喬心想,他在安慰我的時候,是懷著什麼心情呢?好笑吧,殺人兇手養大了死者的兒子,死者的兒子還尊他為師為長!
項澤南知道歐陽遲恭對於顧喬的意義,此時心情複雜,無法說出任何安慰的話,只是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輕聲道:「你去後面休息一下吧。」
顧喬搖搖頭,朝他笑笑,「我沒事。」
勉強的笑臉竟似在哭,項澤南心裡難過,抓起他的左手放在掌心。
他手上的傷疤刺得人心裡發苦,這人自幼失去母親,十幾歲時目睹父親之死,如今,最珍視的老師又成了自己的殺父仇人。
項澤南摩挲他左手凹凸嶙峋的疤,想起自己發瘋把他咬成這樣的時候,他也是笑著說沒事。
三皇子此時腦子裡面只有一個念頭,就是想把他抱進懷裡好好保護起來,不讓任何人再傷害他。
李家別院一夜未眠。顧喬就著火光,把金磚堆成的小山當作書案,寫完了一封言辭激烈的奏摺。
天蒙蒙亮時,項澤南帶著圖紙和顧喬的奏摺進宮了。
顧喬回了自己家,洗了個澡,換了身官服,仔細系好腰帶、戴好帽子,像參加祭天儀式那樣隆重而正式。
辰時,宮裡來了內侍,皇帝急召顧拾遺入宮面聖。
辰時三刻,御書房傳出皇帝的怒吼,接著是書案翻倒在地的聲音。
巳時,五位宰相、少府監監正、戶部尚書、工部尚書、御史大夫,依詔入宮。
這天是大沐休的第二天,一般皇帝不會在這一天安排政事商議。歐陽遲恭到乾陽殿時敏銳地發覺了氣氛不對,平時對他笑臉相應的內侍只低頭在前快步帶路,宮人們都面色沉重,不敢說話。
他看到來的眾多大臣,第一反應是皇帝可能出了什麼事,他用眼神詢問何方知,何方知對他搖了搖頭。
眾人站在御書房外等候,等到太陽快升到了頭頂上,才有內侍出來請諸位大臣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