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縱然隱含著哀愁,曲子仍靜靜流瀉,而楊只能將身體交給汨汨的樂音。對曲子的分析能力明顯衰退了,意志的深處已放棄冷靜,命令自己隨鋼琴的旋律去吧。
從未想過自已會如此地被他人的演奏玩弄於股掌之中。聽榊場的演奏時,還有餘裕去推測他本身的特異之處,但現在連這個都做不到。有別於榊場能夠用大腦直接吸收樂音並加以處理,岬應該也是和自己一樣,透過閱讃樂譜、將樂音轉換為記號的過程來理解曲子的,但自己的能力怎麼差他如此之懸殊。
不曉得觀眾知不知道這差別有多大。他們應該能指出演奏技巧的不同、琴藝上的差距吧,然而實際上的落差更大。這部分唯有演奏者才能理解,因為聲音在傳到觀眾的耳朵之前,指尖就先明顯分出高下了。卡卡里洛夫和艾蓮會對榊場和岬的演奏技巧如此興奮,原因就在這裡。
突然,心神不寧的主部又出現了。而這次再現,讓已經沉穩下來的內心再度騷亂起來。雖然長度縮得比提示部短,但由於之前平靜的時間長,相對之下衝擊度就顯得很大。
內心波濤洶湧。
不安一氣加速。
未久,回顧了一瞬中間部的主題後,鋼琴便慢收斂聲音。
然後,彷佛精疲力盡的人整個癱倒似地,這個樂章宣告結束。
「呼!」不由得嘆息。以弱音終結的一音,卻予人莫名的迫切感。
但,休息沒多久。
第三樂章,《葬禮進行曲》,緩板,降b小調,四四拍。三段體曲式。
來了,這個樂章‐‐楊不由得調整了姿勢。是會將這段《葬禮進行曲》盡情熱切地彈奏出來?還是忠實地繼承〈波蘭的蕭邦〉呢?這將決定評審以及觀眾的評價。
分外悲楚的音聲撥動心弦。
反覆小三度的低音中,不容分說地,楊被拽進送葬隊伍。灰暗的天色低垂,十字架所帶領的黑衣隊伍逐步靠近。岬左手彈奏的低音已成安魂的鐘響。
即便如此,哪來的重力啊?岬以最強音彈奏這個低音,但光是音量,就具有無以解釋的重量和吸引力。
接著,感覺心臟被雙手擰絞得喘不過氣來時,昨天那起炸彈自殺攻擊的情景,忽然浮現楊的腦海。
連忙打消這念頭,但終究徒勞。無論再怎麼甩開,橫躺於瓦礫中的市民、慘遭破壞的宮殿,以及被自己拋棄的那個女生身影,全都復活了。從頭頂傳下來的送葬旋律不容抵抗,楊除了低頭面對斃命的死者,別無他法。
有人認為這是為特定某個人所寫的,但考慮到《葬禮進行曲》在一八三七年就已經完成,因此將對象視為六年前遭俄羅斯軍隊攻陷的華沙應該比較自然吧。
然而,經過昨天的事件,岬的演奏讓送葬的意味更有切身感。怎麼說呢?應該是繼承波蘭的蕭邦後,再吐露出對現實的悲憤吧。
悲痛的旋律化為穿越時空的華沙悲劇,重重狂擊聽者的胸膛。
華沙淪陷時,被子彈擊斃的市民。
被捲入炸彈自殺攻擊中,死於非命的市民。
他們的冤氣及臨死前痛苦的呼喊,在耳朵深處迴蕩。
被炸飛的四肢。
被燒焦的皮膚。
瓦解的建築。
血和硝煙的臭味。
幻影帶著惡臭在腦中盤旋。
終於,楊因喘不過氣來而抱緊胸口。
究竟,為何岬的演奏會如此揪心?
為何,一名異國的演奏者會讓身為蕭邦同胞的自己如此共鳴?難道是岬洋介這個人也嘗過和蕭邦一樣的苦惱嗎?
到了中間部,換成降d大調的優美旋律。心中的苦悶稍稍減輕了些。
一道光束從天降至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