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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後來……後來太多的變故,他忙於公務,疏於內宅,不知一切怎麼就變成了那樣。出了人命,百般狡賴,只會令面目更可憎。他那時是當真很喜歡她母親的,正因喜歡,失望過甚就產生極大的怨恨,不願意想起她的臉,不願意經過她住過的院子,不願意接納她生的孩子……如今時過境遷,再回想起來,恨也消退成了一段惆悵。老太太的書信里屢次提起家宅不太平,想把四丫頭接回來,他也沒什麼可說的,都依老太太就是了。橫豎家裡不多這一張嘴吃飯,只要闔家太平,還計較什麼!
他舀了一勺白龍臛,放進清圓面前的荷葉盞里,「這是今早的鱖魚現殺了做的,鮮美得很,你多吃些。」
清圓在杌子上欠身,說多謝父親。
如果沒有以前的那些不作為,單憑這個舉動,謝紓也可稱得上是位好父親。可惜她回到謝家至今,每時每刻都讓她覺得這是個深不見底的虎狼窩,甚至這樣尋常的相處,她也不得不提防著,接下來又會有怎樣的陰謀詭計在等著她。
其實她很希望趁著今天的機會,他能提一提她娘,讓她有機會為自己的母親鳴一聲冤。然而直至飯罷,老太太也好,老爺也好,誰都沒有提起。仿佛那個人從來沒有存在過,她也是憑空冒出來,被他們撿回謝家的流浪兒。
「過去的事,就讓他過去吧。」老太太說得最多的就是這句話,「家和才能萬事興,咱們是至親無盡的一家子,縱是將來下了黃泉,閻王爺那兒報花名冊子也是同一個姓氏,記住了這一點,這輩子糊塗不了。」老太太又對謝紓說,「我冷眼瞧了兩個月,瞧來瞧去,四個丫頭裡還數清圓最像你。人說龍生九子,大丫頭雌懦,二丫頭莽撞,三丫頭因她娘的緣故,難免有些刻薄,倒是四丫頭,聰明有算計,我心裡最看得上她。只是孩子可憐見兒的,到底要受些拖累,往後老爺上心些,將來找個好人家,方不負這段父女緣分。」
謝紓諾諾道是,清圓卻並不覺得這樣的叮囑對她有實際的好處。且不說老爺不管內宅事,就算當真把她放在心上,恐怕也是用以鋪平官路居多。像先頭他們說的……她由不得打個寒噤,真要拿她去填了那個窟窿,那憑她有天大的本事,這輩子也是浸在了黃連汁子裡頭,要苦得透芯兒了。古來作巴結用的,沒一個有好下場,她曾聽說過殿前司的大名,負責禁中警備之外,也統管全國上下偵緝等事。權大到了一定程度,欺上瞞下,隻手遮天,不說拿不拿人當活物看,就算真心過日子,前路也必定危機四伏,禍患重重。
不過退一步想,或者因自己身份尷尬,反倒能躲過一劫。於是稍稍放心些,老太太說話,她只管含笑聽著,最後應一句:「孫女才回來的,還想在家多留幾年,好好孝敬祖母和父親。」
都是場面上的客套話,她願意說,老太太願意聽,口中笑道:「哪裡有這樣的道理,耽誤了兒女的前程,對得起誰?」
謝紓話不多,大約還在因公務上的事煩心,老太太見了便也有些怏怏的。一時各自都沉默下來,撤了席面換上清茶,老太太寬慰道:「你也別急,咱們立府這些年,總有人脈可堪一用。等過會子我修書給你舅父,他同京里的權貴們走得近些,請他從中斡旋斡旋,活人還能被尿憋死?」
謝老太太本也是武將人家出身,有時候說話不那麼雅,但一針見血。謝紓嘆息不已:「兒子都快奔五十的人了,還要叫母親為我操心……」
老太太道:「你縱是長到一百歲,也還是我的兒子。咱們謝家門楣,全靠你一個人撐著,那兩府早就分出去了,西府上還有些說頭,東府混得污糟貓一般,也不去指望他們。如今我不替你張羅,誰替你張羅?且放寬心,聖人不瞧你,還得瞧著祖上功勳,好歹有咱們活動的餘地。」
謝紓道是,飲過茶又歇了會子,方從老太太上房退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