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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主子的,哪裡有將脆弱的一面給下人看的道理?
說話的人,自然也要是主子才成。
過了片刻,裴宣拿起桌上的卷宗,淡淡開口:「我知道了。」
「今日晚些時候,我會過去。」
消息傳回小院,下人們自是一片歡欣鼓舞,如同有了主心骨似的,忙忙碌碌地準備了起來。
這種時候,元姝反倒成了閒人——自晌午小憩起來,周嬤嬤便開始讓丫鬟們給她打水淨面、沐浴更衣,一應釵環瀾裙,皆是精挑細選,元姝全然像個聽話的偶人,任由她們拾掇。
末了,她對著鏡子看了半晌,發覺這般收拾下來,自己倒還真的有幾分像這屋裡掛得那副仕女圖上大家閨秀的模樣了。
除卻這些,周嬤嬤還叮囑了她許多規矩,倒是與平日裡教訓她的話沒什麼兩樣——諸如為婦者要柔順賢惠,小意伺候,才能討得主君歡心云云,元姝左耳朵進右耳朵出,沒太放在心上。
天幕一點點暗沉下來,小院的氣氛也越發緊張,元姝盯著桌上各式各樣的美味佳肴在心裡暗暗流口水,纖長的手指輕輕扣在桌沿,眼前是模糊閃過的一幅幅畫面。
從前的事,她當真是半分都不記得了,可她記得,高燒不退的那些時日,有個人拉著她的手,溫聲細語地同她講了許多話。只可惜,她燒得太厲害,一個字都沒聽清,那人的面貌,也是宛如被一層薄紗遮著,讓人看不真切。
不過,據小院下人們的說法,那徹夜守著她的人,想必就是裴宣。只她想不通,既然那人付了那般心思,又怎能說收就收?
對此,她恍若升起了奇怪的勝負欲,一如失憶後費盡心思地驗證從前的自己有什麼卓越的才情一般,對於那個男人,她莫名也有了一種勢在必得的心情——倒不全然因她此刻孤苦無依,一生安穩富貴似乎全繫於他身上。
正雜亂無章地想著,前院的動靜忽地大了起來。
周嬤嬤笑了起來,有些邀功意味地看了元姝一眼,後者卻沒瞧她,徑直站起身來,往遠處張望。
月色皎皎,院子裡起了一層薄薄的霧氣,那人一身月白長袍,負手不急不緩地走過來,五官俊逸,面容平和,踏著滿庭青竹的影子,宛若謫仙般出挑,讓人移不開眼。
元姝微微瞪圓了眼睛。她沒想到,裴宣會生得如此俊美無儔。
一時間,她腦子裡全是近來在書房翻的那些雜本里才子佳人的故事,腳已經比腦子先一步做出了反應,在周嬤嬤警告的眼神里不由自主地迎了過去。
裴宣亦遠遠瞧見了她,一身朱紅的裙,到底是病了一場,消瘦了許多,見他出現,眼睛恍若亮了亮,唇角有清清淺淺的笑意,行動起來卻像只小燕子,到了他面前,仰著頭喚了一聲:「裴郞!」
裴宣頓住了腳。
元姝回過神來,看見對方臉上難掩的訝異,暗道自己真是被什麼雜談軼事沖昏了頭腦,身後周嬤嬤不滿的目光像刀子一樣地容易讓人覺察,她低下頭,像個做錯事的小孩,委委屈屈地道了一聲:「大人來了。」
納福行禮,像畫卷一般的流暢靜美。
裴宣嗯了一聲,目光在她看不到之處微暗,沉聲道:「進去吧。」袍角勾著她的挑線裙子,一晃而過,鼻尖是淡淡的檀香味兒,讓元姝窘迫的心情瞬時安寧下來。
想起屋子裡熱騰騰的飯菜,元姝深吸了一口氣,再仰起頭時臉上又有了笑臉。
……
「大人,奴家……為你布菜。」元姝笑盈盈的,心裡有些彆扭地勉強喊出這個稱呼——周嬤嬤說,她雖被大人贖了身,到底還是下三流的賤籍,理應如此稱呼。若是有福分被大人納入府里有了名分,才能自稱「妾身」。
男人微微蹙眉:「不必如此拘束,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