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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復得七七八八的殷叔夜已不用臥床,只站在床邊,手裡捏著一根煙,見辛桃馥進來了,他便就勢將香菸掐滅,指尖繞過藍色的霧。
殷叔夜明明什麼都沒說,但那股不同尋常的壓迫感還是驟然而生,這讓辛桃馥更加充分地了解到,陶歡兒說的「那位殷先生不好相與」,確實是比珍珠還真的事。
「怎麼了?」辛桃馥問,「不高興?」
「沒有。」殷叔夜朝他笑笑——是招牌假笑。
辛桃馥愣了愣,道:「到底怎麼了?」
殷叔夜向前一步,對辛桃馥說:「我突然想起了你曾經跟我說過的話。」
「什麼話?」辛桃馥問。
殷叔夜道:「在和平州的時候,你罵我在事情發生之前就有所預料的。若真是關心你,怎麼不知道『防範於未然』?不但沒替你斬除隱患了,甚至連提醒一句的功夫都沒有,卻有空每回都在你落難之際施以援手,該不是故意等著『英雄救美』,好謀得你的感激之情吧?」
辛桃馥腦子裡閃過幾個大字:他知道了。
這句「他知道了」,卻又是另一隻靴子掉在地上的踏實感。
辛桃馥本就想得到,這件事瞞不住殷叔夜。殷叔夜很快會自己想明白,就算他自己沒想明白,但也會查清楚的。
被綁架那麼大件事,殷叔夜不可能輕輕放過。
他一定會把事情從頭到尾捋一遍——這次把班子書和秘書越洋喊來了,估計就是為的這事。
因為殷叔夜動真格地查起來,就會知道自己這邊一出事,那邊辛桃馥就立即報警,而且還能準確說出地點和人物,怎麼看都不是巧合。
只能說,辛桃馥這回翻了一次意料之內的車。
所以,在車子側翻的時候,辛桃馥甚至有一種鬆一口氣的解脫感。
辛桃馥站在那兒,抬頭對殷叔夜說:「是,我是這麼說過的。」
殷叔夜笑笑,問:「你記得我是怎麼回答你的嗎?」
辛桃馥回過神來,答道:「你說,是像我在瀟湘小築對你做的那樣嗎?」
「那個時候你很驚訝。」殷叔夜道,「好像覺得我根本不可能發現一樣。」
辛桃馥沒有說話。
殷叔夜也沒有說話。
這樣的沉默不知道持續了多久,辛桃馥看到殷叔夜動了。
殷叔夜執起了辛桃馥的手。
手心傳來的熱度讓辛桃馥竟覺十分感動。
辛桃馥抬起眼去看殷叔夜的表情——他以為會看到憤怒和不甘,但是沒有。
殷叔夜還是用那種柔情的目光看著他,同時拿著辛桃馥的手,貼在自己的受傷的地方,說:「這兒疼。」
辛桃馥的掌心頓時一片滾燙,像是摸到了烙鐵一樣。
他立即抽回手,抬頭對殷叔夜說:「我……」
「噓。」殷叔夜把手放在辛桃馥的唇上,「你不用道歉。」
這一句話,把辛桃馥滿腹的話語都瓦解了。
他竟是一個字都說不出。
殷叔夜又把手捧著辛桃馥的臉,說:「你知道你做得很過分,是嗎?」
辛桃馥僵硬地點點頭,臉頰擦過殷叔夜的手掌,感受到了粗糙和溫暖並存的親密質感。
殷叔夜說:「這件事還是其次。」
辛桃馥聽到「其次」兩個字,心裡一跳。
殷叔夜又道:「你是不是還找人到長安州以及x城查湘夫人的事情了?」
辛桃馥心下跳得更快。
他或許相信,殷叔夜不會因為這次的事情生氣。就像瀟湘小築的事情並沒有惹惱殷叔夜一般。但「湘夫人」三個字,絕對是殷叔夜最大的痛處,是輕易碰不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