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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薔恍惚,踉蹌後退了兩步,花瓣在地上跳動,紅綢於半空附和,她沒忍住多看了兩眼,那滿樹似千萬條的紅綢,好像全是這兩句話——
一句祝她生平,一句圓她私慾。
「江今赴,」卿薔輕輕念著他名字,翻來覆去,鼻間酸澀,她指尖點了點枝頭,擾得一樹紅綢搖曳,「江今赴我要不起。」
要不起你的愛。
她到現在才終於明白,自己妄想踩斷他那身傲骨有多可笑。
她又不是神,七情六慾一個不差,作壁上觀都是說給別人聽的,計謀隨口便來,她那點兒算計,被每次與他交鋒時漏一拍的心跳打擊死。
卿薔在早上剛知道江今赴離開時,心臟就一直懸著,她忽視又忽視,踏進這寺廟後就跟被拋來拋去似的,捫心自問,哪一動都和江今赴脫不開關係。
再這麼算下去,會遭報應的吧。
卿薔走進主殿,清冽檀香一瞬擁了上來,她有些犯暈。
殿內陳列簡單,矮桌上的宣紙被硯台壓住一角,卿薔先是雙手合十拜了拜金漆佛像,才慢步朝側邊去。
待窺見那紙上內容,她身子晃了一下,支撐不住似的,跪坐在蒲團上。
紙上墨痕仍未乾透,江今赴的字很好認,行雲流水,筆酣墨飽,縫勾即收尾處是能看出有勁兒的,偏下筆處又較淡較輕,人說寫字要寫骨,卿薔從初識到如今看過他不少字,覺得他真是把這句話做透了。
一副雲煙,字如其人。
她逐字逐句地看下去,屏著呼吸,耳邊好像還有他的聲音,在跟隨她目光念給她聽,聲聲冷感沉啞,卻久久不散,空蕩殿內似有回聲。
「我知卿卿難得,卻無法放下貪念,今生執求萬千,皆因她所起。」
「哪怕權利阻攔、名貴擋路,在我心中也如同無物,求不得亦要求。」
「但不該讓她命數生變。」
「三日前她突逢海嘯、昨晚她被逼得要冒險離島。」
「為何如此?」
卿薔看見加重的筆跡,四個字仿佛重若千鈞,昨夜月光相伴,江今赴質問神佛的場面像再次重演。
「既是我要求,那萬般災害應由我來償。」
「今三拜九叩,但求卿卿往後,遠難無愁。祝她生世風光,燈火常伴。」
直到看完,卿薔周身都環繞了江今赴低醇的嗓音,如山間野鶴掠於清泉,激起的溪澗涼珠般,一下一下敲打在她心尖。
掛在筆架上的念珠輕輕晃著,卿薔摘下,卡在拇指於食指間,捻珠微轉,她心思萬千也隨著滾動,半晌,殿內清影起身。
又一炷香點燃。
風吹起紗簾,幡動霧裡,卿薔跪坐蒲團,悠悠闔眸的一瞬,眼邊水痕向下,佛像悲憫瞧她,看破她身上虛妄,頸窩的硃砂痣連到兇險海域上,只一根的紅線捆綁太多,也太駁雜。
「願他平安。」
一句祈福,已是卿薔暫時放下刻骨家仇的最大限度。
她頓了頓,一拜。
「平安過後,再無瓜葛。」
香靜靜地燃著,卿薔將念珠掛回原位,走時回身望了眼,似乎什麼都未變,風動未變,幡動未變,只她一人的心變了。
避無可避。
下山時,任鄒行還在車上,見她下來降了車窗:「卿姐,一起回嗎?」
卿薔瞥了他眼,眸中情緒淡漠得過分,任鄒行被看得心驚,尋思這一趟不能直接給人度化了吧,沒等出口詢問,卿薔拉開車門,坐上了后座:
「打點一下這兒的人,別讓江今赴知道我上過山。」
任鄒行一愣,笑了笑:「這不妥吧卿姐,您跟二哥之間的事兒是什麼就是什麼,瞞著有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