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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話音很鎮定,面色很冷,他挑了挑眉望過去,只見她一雙幽深如霧的眸子。
這樣的一雙眸子,怎麼讓人信任?
更何況還有那上揚的眼角,那纖雅的長眉……鳳眼柳眉,這是禍水之相……
他的思緒隨著她的色相,漫漫然不知飄蕩到了何處,她卻在一字一頓認真地說話:「奴婢與孝愍太子無關,與河間薄氏無關,與任何人無關。殿下若不信奴婢,奴婢也無話可說。總之奴婢在一日,便盡心侍奉殿下一日,直到殿下將奴婢趕走。」
他恍恍惚惚,只聽見她最後一句話:「你會陪著我?」
「我會陪著您。」她靜靜地道。
他擺了擺手,緊繃的表情終於漸漸緩和了,卻背轉了身往床邊去。她知道自己該告退了,卻仍忍不住望了他一眼。燈火明亮,通室皆白,他的身影卻仿如融進了陰影之中,一片寂寥。
她默默退出,心中不知是何滋味。他是將自己當做了薦枕邀寵的尋常女子吧?畢竟身為他的侍婢,誰不會想入非非一下……
可是,她——哪裡還有想入非非的資格呢?
饒是文婕妤下了極端嚴厲的封口令,梁王殿下社日晚上宿在北城奴婢舊家的消息依然在宮中不脛而走。一時有許多不怕死的跑到勿憂宮來探頭探腦,只想看看那個傳聞中「美艷窈窕、妖媚禍主」的女人到底長了怎樣的面目,待看到原來是個身量都未長全的小丫頭,不由心中都有些失望;而後又忍不住打量,這丫頭開臉了沒?行走如何?眉眼如何?不論如何看,眉鎖腰直,都是處子無疑,於是心中又添第二層失望;可是殿下一向對跟前侍奉的人不假辭色,到底緣何就對這個小丫頭青眼相待呢?呀,再仔細一瞧,原來神容清妙,到底是個美人胚子……
阿暖看著自己房中無端多出來的一些禮品,無奈地道:「這都怎麼回事?」
孫小言吁口氣道:「苟富貴,勿相忘。」蒙了上次那場難,殿下反而把他留在身邊做內侍了。
阿暖道:「我不喜歡她們來看我,跟看猴兒似的。」
孫小言噗嗤一聲笑了,「你如不喜歡待在殿下身邊,徑向婕妤求去,婕妤絕不會攔著你。她巴不得呢。」
阿暖恍惚了一陣,「也沒什麼不喜歡的……」
「那便是喜歡了?」孫小言乜斜著眼覷她。
阿暖臉紅了,「什麼喜歡不喜歡,我壓根就沒想過……總之做奴婢的只管盡力侍奉主上罷了——你到底幾歲!」
孫小言咧著嘴笑,露出兩顆小虎牙,「今年滿十歲。」
阿暖跺了跺腳,逕自往外跑去。她再也不想被一個十歲的小孩子追問這樣的問題了!
——她也不想,自己亦不過十三歲,這樣的問題,她年紀所限,終歸是想不明白的。
她在這裡面紅耳赤,另邊廂的顧淵卻渾如無事人一般,每日裡仍舊攜她上課、由她伺候,再也沒給過賞賜,冷嘲熱諷倒是一點沒少。
他用膳時,每一道菜品都有固定的位置,她一旦擺錯,他就拿書簡去打她的手;他做課業時,總要去問她的意見,待她說的不合他意,他又將眉頭高高挑起,用一大堆經書上的句子堵得她啞口無言;他穿衣時,她給他系帶鉤,他漸漸發現她的習慣是系得很緊……
「你是要勒死孤麼?」他「嘶」了一聲,低頭,只看到她烏黑如雲的髮髻。
她連忙將帶鉤鬆了松,「奴婢錯了。」
她承認錯誤向來很快,弄得他連發怒都沒地兒。一手拂開了她,自己又忍不住整了一下衣帶,方慢慢道:「宮中馬上就有喜事了,孤計算著,年中或要去一趟長安。」
她全身一震。
那一瞬間,她臉上那種既震驚、又狂喜、既難過、又壓抑的表情,並沒能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