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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上卻並無天子,只有薄暖一人而已。
她提裾下車,看到面前跪了烏壓壓的一片,並沒有驚慌,只是淡淡地道:「父侯請起來吧。」
薄安跪地不起,「貴人今蒙聖寵,臣不敢專父子之禮。」
她頓了頓,「並無什麼寵御之事,阿暖還未及笄,父侯多慮了。」
她這句話聲調不高,卻一字字如落玉盤,闔府的人都聽得清清楚楚。薄安身形一震,卻是一旁的薄昳最先反應過來,微笑道:「阿暖自有阿暖的福氣,父侯確實多慮了。」轉身對眾人道:「陛下不在車中,大家不必跪迎了。」
待得眾人散去,薄安往回走去,薄暖望著父親微帶花白的頭髮,忽然三兩步搶了上去:「阿父!」
薄安顫巍巍回過身來,月色將他臉上溝壑的陰影映照得格外清晰。他的目光清明而靜默,「阿暖,怎麼了?」
薄暖輕聲道:「阿父是否在為阿暖揀擇人家了?」
薄安看了她半晌,「你隨我到房裡說。」
父親的房間陳設寡淡,一看便是個沒有女主人的居處,幾冊書,一方案,案後的床素淨得幾乎沒有顏色。薄暖心中忽有些愧怍:她從來沒有孝敬過父親。不要說黃香溫席,她面對父親的時候就是寥寥無幾,父女雖然相認半年,卻從來沒有好好地說過幾句話。
「阿暖是個聰明人。」父親將書案上的《春秋》理好,沒有看她,「想要什麼樣的夫婿,自己心中可有主張?」
她將門合上,去點亮燈燭,一時間燈火將父親頭上的白髮映得根根分明,「阿暖……不知道。」
薄安笑了,聲音慈和:「所以來找為父,想先打聽打聽為父找的人才,是不是?」
薄暖瓷白的臉龐上泛起暗紅,好像是被燈火烘染的。她沒有點頭,也沒有說話。
薄安漸漸地收回了笑容:「我並沒有給你找人家。你的人家,早已定好了。」
薄暖一震,脫口道:「是誰?」
薄安靜靜地看著她:「你過去是梁王的侍婢,如今梁王成了天子,你父親和兄長立刻就升了官,再加上今日陛下派人接你去上林苑,已經鬧得滿城皆知……你覺得旁人家的郎君,還有誰敢向你提親?」
「可是……」薄暖怔怔地道,「可是陛下並不……陛下只是想……」
只是想控制薄氏而已。
她沒有說出口,因為她發現,其實這也是一樁很好的娶她的理由。
他要娶她,為什麼一定要因為愛她?
她不是市井愚婦,怎麼連這點道理都不懂呢?
薄安看著她,片刻,輕輕嘆了口氣,往房中拿出了一方妝奩,交與她,「你馬上就要及笄了,這個,便當做為父的私禮吧。」
她打開一看,金光晃眼,竟是一根純金打造的鳳頭釵,鳳凰高傲地昂首振翅,通體的亮金色好像能讓人的心稍微安定一些。她驚怔一瞬,「這是——阿母的舊物麼?」
「不是。」薄安轉過身去,話音悲哀地氤氳在夜風中,「是你母親之姊,孝愍陸皇后之物。」
朝局漸漸穩定,終於有人想到了廷尉里的仲恆、梅謹和掖庭獄的梅婕妤母子。
新帝初初登基,自然不能濫殺,而況又有大赦的風,於是顧淵一揮手,將他們都釋放了。梅婕妤母子仍居舊時昭陽殿,用度並不減損分毫;一大批當先帝駕崩時鬧事被捕的官員此刻都官復原職,梅謹遷光祿丞,而仲恆……
曾經為國之股肱、屢次犯顏直諫的前丞相仲恆,在朝中的人緣不好亦不壞,關於對他的處置,朝議上開始了無休止的爭論。
天子雖然御極,畢竟只有十六歲。上朝時,薄太皇太后垂簾御座之後,雖然流蘇帳一層層隔落下來,顧淵卻依然感到如芒在背,仿佛是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