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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o;真糟了心！&rdo;

或者就只寄八塊回去罷。可是……

太太拿到這八塊錢也許哭起來，對午生說他爹做了官只寄了七八塊錢。也許還得告訴所有的鄉人： &ldo;我們白老六還不如做裁縫哩。&rdo;

&ldo;這是什麼話！&rdo;他想。可是一不留神，在喉管里發出了音。

他臉熱著。他抬頭聽一會：大家都沒醒，才放了心。

&ldo;我要好好地干，&rdo;他小心地在肚子裡說， &ldo;他們看我辦事努力，總要……過幾個月總要加薪的。&rdo;

於是焦急地等著可以起床的時候。

老天是管不著那麼些，他還是那麼漸漸亮起來的。

&ldo;快六點了，&rdo;白慕易帶起他的博士帽起床。

仿佛過了幾萬年才到七點。

七點三十四分鐘，白慕易由個麻子傳令兵帶到胡副官的副官室外了。他心又沒命地跳。

門可是鎖著。

&ldo;找誰？&rdo;一個兵問著那個麻子，一面從嵌在後腦上的博士帽瞧起，瞧到他那雙嘩嘰鞋子。

&ldo;找胡副官的&rdo;，麻子答。

&ldo;早著哩&rdo;，那個看看壁上的鐘， &ldo;胡副官總要八點多才會來。您貴姓？&rdo;

&ldo;白，&rdo;他說。他不知道對這些人還是應該客氣點，還是要擺點架子才好：他不大懂。他瞧瞧這人的符號：傳令中士。麻子：傳令上等兵。

&ldo;晤。不過胡副官還沒來，&rdo;中士好像希望別人走的樣子。

&ldo;那我等一等罷，&rdo;白慕易把個胸脯挺了一挺。&ldo;我有封信……劉秘書有封信，劉秘書！劉秘書叫我來……他叫我來找胡副官，文書……文書……&rdo;

中士叉著手，瞧著白慕易的嘴，等他說下去。

他想：就說出來罷。

&ldo;文書上……文書上士！他叫我來補缺。&rdo;

&ldo;文書上士？&rdo;那中士驚異地說。瞧瞧麻子，又把白慕易從腦袋到腳尖看一遍。

&ldo;他或許要對我敬禮了，&rdo;白慕易想。

不知怎麼岔那中士並沒有敬禮，只對麻子：

&ldo;你請他到這裡等一會罷，&rdo;指指副官室隔壁一間‐‐上士室。他走了。

房間狹而長，一排有好幾個窗子，亮倒挺亮的。靠壁一張小小的床，床下東一個西一個放著些破皮鞋，餅乾罐頭，酒瓶，洋油箱，粉筆匣，這些似乎不大願意躲在床下，有幾個擠了出來，要是你坐上床，這些東西會絆住你的腳的。當窗一張桌，放了些《應酬文柬指南》，《公文程式大全》，標點本《三國演義》。一件油得發光的棉大衣掛在釘上，這件大衣大概還是去年穿的。

&ldo;我的床要鋪到這裡，&rdo;他計劃著。

&ldo;不好，這裡當風，&rdo;又自己反對。

&ldo;這房子倒不錯，&rdo;白慕易對麻子說。

&ldo;請坐坐，&rdo;麻子走了。

以後差不多每分鐘總有個兵士到房門口張他一眼就走。在門口出現的臉子，白慕易瞧來仿佛都差不離：好像都是黃黑色的。衣裳老是件灰布衣。這許多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