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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玹知道蕭陵不會接話,停頓片刻後,道:「我夢見我被一箭穿喉,死後屍身分離,被千人唾萬人罵。」
蕭陵眉眼微抬。
「那夢太真了,把我魘在那場幻境裡,久久掙脫不開。然而不知為何,在我極端痛苦的時候,一段平穩的誦經聲自遠處傳來,一聲一聲,像寺中醒目的鐘聲,將我從夢魘中拉出。」
就像前世一樣。
先生不是先生,天子謝玹的目光拂在蕭陵身上時,他已是太傅。紫鸞殿中處處是豺狼虎豹,唯有身世不知、來歷不明的蕭太傅堅定站在幼小的天子身邊。
他助剛登基的天子立於朝堂,斬奸臣,誅小人,雷厲風行的手段令賊子聞風喪膽。他是少年天子龍椅前最後的一道屏障。
儘管他看向天子時的目光像雪一樣冷。
太傅喜愛讀經,也愛念經,尤其是《心經》。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每晚天子總會將太傅喚於龍塌前,借他平穩聲線念的佛經驅趕夢魘,方可安穩入眠。
可惜的是,故事的最終,太傅卻因背叛被天子被押入大牢。
「你究竟站在哪一方?」彼時的天子已初露鋒芒,他站在牢門前,不解地問眼前這位亦師亦友的人,「你若與朕站在一起,又為何與那佞臣勾結,想致朕於死地?」
太傅神色冷淡,一如初見。
「我待如何,與你何干。」
天子一怒,伏屍百萬,流血漂櫓。
後來傳世的史書中,記載著那位眉眼宛如神佛的太傅,言道:及惜哉,盛元三年,太傅凍死於初雪之夜。
而在彼時蕭陵的眼中,謝玹是被白日那一箭嚇得心緒不寧,才會噩夢連連。但他也只是愧疚了一瞬,繼而迅速掩去心底的惻隱,輕嗤道:「想讓我為你讀經?沒……」
這下卻輪到謝玹先聲奪人了。他往後一躺,閉著眼打了個哈欠:「謝謝先生,《心經》即可。」
蕭陵:「……」
他的雙手放在輪椅上,恨不得將指節捏得咯吱作響,半晌後,才抬起手,抄起桌邊剛閱讀了半頁的佛經。
青竹拖著炭走進屋時,謝玹已然枕著湯婆子躺在了蕭陵平日小憩的長椅上。這個年幼的小皇子像不怕傷寒似的,早春時節穿著套被水打濕的衣裳,已然睡得不知今夕是何夕。
他左看看右看看,不知如何是好,就見他家先生一伸手:「給我。」
青竹:「?!」
要死了,他們先生要屈尊降貴親自給爐火添炭?!
青竹瞪圓了眼睛,見鬼似的,把目光死死釘在謝玹的身上。可嘆他跟在蕭陵身邊多年,卻壓根不清楚自家先生是個什麼貨色,那添進去的哪是炭?是他那屢屢被堵心中不痛快的怒火。
近日春雨連綿,這些炭被裝在布袋裡,安放於朝東的柴火房中,打開時便覺潮氣四溢,更別提宮中給他的儘是一些燒得剩下的殘渣壞炭。冬盡了,往日青竹服侍時,還要挑挑揀揀好半晌,才能生起爐火。
而眼下,蕭陵握起一柄長劍,手腕一轉,那些炭便順著破洞的布袋,盡數落進爐中。
半濕的炭與星子般的火碰撞出效果,半大不小的堂屋裡,很快升起一陣陣煙霧。謝玹就睡在長椅上,離爐火最近,半夢半醒間好似哪家的屋子走了水,濃重煙霧嗆得人睜不開眼。
謝玹從夢裡的煙霧瀰漫中驚醒,睜開眼依舊是煙霧瀰漫。他捂著嘴,低頭看了眼燒得熱火朝天的濕炭,又看向早已離爐火站得遠遠的主僕二人,霎時明白髮生了什麼。
但他只微微一訕,撿起火鉗挑了一塊舉在眼前:「先生患有風咳之症,為何不用好一些的炭?」
青竹瞥了眼一言不發的蕭陵,壯著膽道:「先生沒有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