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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如在重重阻攔的黑夜中奮力前進,我一心一意要衝破這些封鎖,我不能任人主宰我的身體而我一無所知。世界上有萬分之三的人麻醉對他們是無效的,他們或因為身體,或因為精神狀態,會在整個手術過程中保持清醒。這也就是說,麻醉不是萬能的。
我的身體對麻醉沒有抵抗力,但我現在要做的,是令我的意識對麻醉免疫。
這件事操作起來很困難,儘管在昏迷的前一刻我已經給自己催眠一定要清醒過來,但我卻置身詭異的夢境中無法動彈,我被迫看到自己童年過往的碎片:蔓延到足踝的青糙地,漂亮的繪有阿拉伯圖案的茶具,溫暖的光線,遠處的大樹上漂亮的樹屋和鞦韆。
驟然之間,這一幕被狠狠撕裂,火光蔓延,鮮血飛濺,我的母親在我面前被人狠狠踢打,我最痛徹心扉的一幕再度上演。
那個被打倒到地上的女人抬起頭,突然間換上張家涵的臉,目光空洞而絕望,我看見他爬起來,自己撿了一段繩子,繞到自己脖子上,然後用力拉緊。然後,他沖我桀桀怪笑,眼珠子從眼眶中勒得凸出來。
我看得瞋目裂眥,不顧一切就想撲過去,就在此時,有人拉住我的胳膊,我轉頭一看,我看見自己的母親。
她還是我夢中的老樣子,穿著亮紫色的綢衣,對我微笑,目光溫柔。
&ldo;媽媽……&rdo;我哆嗦著喊她。
她沒有理會我,轉身就走。
我身不由己地跟著她,轉過頭去,張家涵已經被烈火包圍住,很快燒成一片灰燼。
&ldo;寶寶,記住媽媽,不要,不要忘了媽媽……&rdo;
有誰在我耳邊急切地說,我抬起頭,發現自己身處地窖,洪馨陽在關上板子的前一刻,急切而痛苦地看著我。
&ldo;媽媽……&rdo;
&ldo;就算,就算忘記了一段時間也沒關係,但你以後一定要記起來,答應我好不好?一定,一定要記起來,記起來媽媽是誰,記起來媽媽有多愛你,好嗎?&rdo;
我看見她淚流滿面,我想擦乾她的眼淚,卻不知為何沒有這麼做,她最後親了親我的額頭,以毅然決然的態度,砰的一下,闔上地窖的門板。
我有萬箭穿心的痛楚,我回過頭,我的母親站在不遠的地方,含著笑看我,她一言不發,但我知道她在問我,你想起來了嗎?
我的寶寶,你想起媽媽是誰了對嗎?你想起,我有多愛你了,對嗎?
我朝她走過去,我想說是的,我都想起來了,我戰勝了自己內心的怯弱和自私,我克服了不能克服的痛苦和孤獨,我終於能站立在你的面前,我的母親,我站在你的面前,不再令你賜予我的生命蒙羞,不再令它毫無價值。
因為,那是你拼盡一切,不惜拿命去換的。
我是有價值的,我的存在也是有意義的,我知道你一直在教會我這個,我曾經忘記了,但我現在全部記得。
她側過頭去,在我們的前方,有光亮在等著,我跟她都知道,我最終能牢牢控制自己的意識,沒人能主宰我,除了我自己。
去吧,她無聲對我說,去吧,我的孩子。
我眼中流下淚水,我點頭,我再貪婪地看她,這一次,我一定會牢牢將你刻在我的記憶中,再也再也,不會忘記你。
然後,我轉頭,大踏步朝前方走去。
耳邊聽見有人清晰地說:&ldo;這小子就算剃光頭髮,還是個小美人。&rdo;
&ldo;嗯,可惜只要稍微想像一下他被腦子裡的炸彈炸碎腦袋的場景,我就覺得這個美人令我作嘔。&rdo;